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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生極樂塔 五、大牢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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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菲被殺一事在京城引起了軒然大波,要說魯方發瘋只是被人傳言說景德殿有股邪氣,李菲被害,尤其還死得如此凄慘可怖,這事已讓人對景德殿望而卻步。皇上震怒,他有要事召見魯方等五人,尚未召見,已一死一瘋,隱約可察有人正意圖阻止他召見這五人,於是諭旨頒下,即刻召見趙尺、尚興行、劉可和三人。   皇上正在召見趙尺等人的時候,卜承海著手將那片樹林逐寸逐分徹查了一番,隨即趕到大牢中。他居然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在李蓮花覺得該是吃飯的時候,卜承海直挺挺地站到了大牢之中。   「你們退下。」卜承海對左右隨侍和衙役淡淡地道。牢中的衙役對卜大人敬若明神,當即退下,在大牢之外細心守好大門,以免旁人騷擾卜大人辦案。   李蓮花手腳都帶著枷鎖,卜承海冷眼看著李蓮花,這人進了大牢不過兩個時辰,據說向衙役索要了掃帚,將自己那個牢房清掃得乾乾淨淨。大牢之中本還有些草席,李蓮花將外衣脫下鋪在草席上,卻還沒有坐。卜承海開門而入的時候他正站著發獃,眼見卜承海進來,他微微一笑:「卜大人。」   「李樓主。」卜承海語氣不咸不淡,「近來萬聖道封磬之事,又是深得樓主之助,江湖讚譽頗多。」   李蓮花「啊」了一聲,莫名其妙地看著卜承海,不知他什麼用意,卜大人這開審的因頭未免扯得太遠。只聽卜承海道:「不知假扮六一法師,在景德殿作法,實是為了何事?」   原來卜承海雖然秉公辦事,但對李蓮花倒是頗為信任,這才屏退左右,想從李蓮花口中得知真相。李蓮花又「啊」了一聲:「這個……」假扮六一法師和在景德殿作法實在沒有什麼深意,不過是湊巧、湊巧,倒是方多病發現的那紙條之事不是小事。   李蓮花沿著大牢慢慢轉了一圈,卜承海一直看著他,一直看到李蓮花轉過身來,喊道:「卜大人。」卜承海點了點頭,那人看著他微笑,然後道,「大人久在京城,可曾聽聞一樣事物,叫做極樂塔?」   卜承海皺起了眉頭:「極樂塔?你從何處聽來?」   李蓮花若有所思,慢慢地道:「我想這東西與李大人被害一事有關……」   卜承海面露詫異之色,沉吟了好一會兒:「你從何處聽來極樂塔三個字的?」   「一本冊子。」李蓮花的語氣很平靜,「景德殿方大公子的房間內藏有一本無名的小冊子,小冊子封面之上便寫著『極樂塔』三字。」   卜承海問道:「那冊子里寫有何物?」   李蓮花搖了搖頭:「畫有一些不知所云的蓮花、異鳥之類,大半乃是空白。」   卜承海冷冷地問:「你怎知此物與李大人被害有關?」   李蓮花在大牢中慢慢地再轉了半個圈,抬起頭來:「這本冊子在方大公子房中被人盜走,當日夜裡,魯大人無端發瘋,之後隔天夜裡,李大人被人所害。」他凝視著卜承海,「於是我不得不問,極樂塔究竟是何物?」   卜承海目光淡定,彷彿在衡量李蓮花所言是真是假,又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地道:「極樂塔……傳說是我朝先帝為供奉開國功臣的遺骨所建造的一座佛塔。」   李蓮花奇道:「這倒是一件好事,但怎麼從未聽說我朝曾立有此塔?」若皇帝當真做過這種有功德的事,怎會從來無人知曉?   卜承海搖了搖頭:「此事我不知詳情,但此塔當年因故並未建成,故而天下不知。」   李蓮花微微一笑:「天下不知,你又怎麼知道?」   卜承海並不生氣:「我知曉,是因為皇上召見魯方五人進京面聖,便是為了極樂塔之事。」他並不隱瞞,「近來朝中大都知曉皇上為了擴建朝陽宮之事煩惱,皇上想為昭翎公主擴建朝陽宮,但先帝傳有祖訓,宮中極樂塔以南不得興動土木,皇上想知道當年未建成的極樂塔究竟選址何處。」   「先帝有祖訓說極樂塔以南不得興動土木?」李蓮花詫異,「這是什麼道理?」   卜承海搖了搖頭:「皇宮之中,規矩甚多,也無需什麼道理。」   李蓮花又在牢里慢慢地踱了一圈:「極樂塔是一尊佛塔,因故並未建成。」   「不錯。」卜承海很有耐心。李蓮花轉過頭來,突然道:「關於李大人之死,我等並未騙你。」他嘆了口氣,「昨夜我們追到樹林的時候,李大人已經身亡,究竟是誰將他殺害、又是誰將他掛在樹上,我們的確不知。」   卜承海眉頭皺起:「你們若是真不知情,又為何會追到樹林之中?」   李蓮花咳嗽一聲,極認真地道:「我等當真並未騙你,昨夜之所以追到樹林,確是因為千年狐精的緣故。」   卜承海眉頭皺得更緊:「千年狐精?」   李蓮花正色道:「是這樣的……方大公子養了條狗,叫做千年狐精,昨夜我們在景德殿喝酒,那隻狗不知從何處叼來了一塊染血的衣角,於是我們追了下去。」   卜承海恍然:「於是你們跟著狗追到了樹林,發現了被害的李大人?」   李蓮花連連點頭:「卜大人明察。」卜承海面色變幻,不知在想什麼,「既然如此,那隻狗卻在何處?」   李蓮花又咳了一聲:「那狗既是方大公子所養,只怕狗在何處,也得問方大公子才知曉。」   卜承海點了點頭:「你所言之事並無佐證,我會另查,但不能擺脫你之嫌疑。」   李蓮花微笑道:「我現在只想知道什麼時候有飯可吃,暫時並不想出去。」卜承海微微一怔,也不再說話,就這麼掉頭而去。   卜承海是聰明人。李蓮花舒舒服服地在他鋪好的草席上坐下,極樂塔之事恐怕牽連甚大,事情既與皇家有關,自是官府中人去理方才順手。   其實這大牢挖得深了,冬暖夏涼,除卻少了一張床,睡著倒也舒坦得很。   方多病被卜承海責令回家,以方大少之聰明才智,自然不會乖乖聽話,何況一旦回到方則仕家中,方則仕與王義釧交好,只怕那公主就在不遠之處。於是他走到半路身形一晃,兩個侍衛眼前一花,方大公子已行蹤杳然、不知去向了。兩人大吃一驚,連忙飛報方則仕與卜承海,心中卻暗暗佩服方大公子的輕功身法竟是如此了得。   李蓮花去了大牢,在臨去之前衣袖微動,將那三張紙條塞入方多病手裡。他既然要去大牢,自少不了要被搜身,而這三張古怪的紙條他並不想讓卜承海知道。方多病揣著這三張紙條,眼珠子轉了幾轉,他雖暫時沒想出要去哪裡,但景德殿里那件包了蹄髈的衣服,還有他柜子里的弔頸繩索和玉簪還在,自是要去取了回來的。   在京城的大街上轉了幾圈,方多病大喇喇地直接走近景德殿的後門,然後越牆落到庭院的大樹上,避過侍衛的耳目,幾個起落,上了自己房屋的屋頂。   景德殿中此時只剩巡邏的侍衛,但殿里出了大事,巡邏的也是心驚膽戰,即使是青天白日也不大敢出來。方多病落上屋頂,掃了眼屋上的泥土灰塵,突然發現在屋頂的泥土之上,除了那日夜裡所見的痕迹之外,還有一些很淺的擦痕。   是足印。   方多病伏在屋頂,那幾個極淡的足印在屋瓦的邊緣,彷彿是那東西上來的地方,痕迹並不完整,甚至只是掃去了一點浮灰。但方多病在李菲被害的樹林里曾經見過那染血的梅花足印,這屋頂上的足印赫然與樹林里的血印相差無幾。   這是一樣的東西。方多病咒罵了一聲,竄上他屋頂的「人」或者「東西」,和在那樹林里走過的是一樣的東西。他揭開天窗,筆直落入自己屋裡,「嗒」的一聲微響,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竄入屋裡之前,他有想過屋裡種種情景,若非一如昨日,便是東西已然被盜,桌翻椅倒,但落下之後,屋中的景象讓他大叫一聲,「砰」的一聲巨響徑直撞開了大門,衝到了庭院當中。   景德殿的侍衛驟然聽到一聲巨響:「什麼人!」刀劍之聲齊出,五六個侍衛匆匆趕到。方多病臉色慘白,僵硬地站在庭院中,屋中大門洞開,一股奇異的味道飄散而出。幾名侍衛都是認得方多病的,看他突然出現在此都是大為詫異。驟的一聲慘叫,有個侍衛往屋裡看了一眼,連滾帶爬地退了出來:「死人!死人!又有死人!」   方多病咬牙咬得咯咯作響,他的屋裡的確是桌翻椅倒,好似經過了誰大肆劫掠的模樣,但令他奪門而出的是在屋中地上,倒著一具血淋淋的骷髏。   一具七零八落的骷髏,胸腹被當中撕開,手臂大腿都只剩了骨骼,腹中內臟不翼而飛,就如被什麼猛獸活生生啃食了,地上卻不見什麼血。這人身上大半都成了骷髏,頭臉卻還齊全,讓人一眼認出,這人卻是王公公。   「來人啊,快上報卜承海!」方多病怒道,幾名侍衛驚駭絕倫,不知這王公公怎會到了方多病房中,又變成了這般模樣,聽方駙馬一聲令下,頓時連滾帶爬地去通報。方多病定了定神,回到屋內,屋裡飄散著一股血肉萎靡的氣味。他打開柜子,柜子里的玉簪和繩索卻赫然還在,拿出玉簪入懷中,他從繩索上扯了一截下來,一併收入懷裡。   在屋裡轉了一圈,這屋裡卻並沒有留下什麼紙條,方多病勃然大怒,這究竟是誰裝神弄鬼,究竟是誰殘害無辜?王公公的屍身如此模樣,必然是遭遇了什麼猛獸,難道當真有人在縱容猛獸行兇,或者是當真有什麼成精成怪的猛獸在殺人奪命不成?   但這裡是京城重地,有誰能養得下能chi人的猛獸?是老虎?豹子?野狼野狗?方多病的腦中一片混亂,魯方瘋了,李菲死了,還道與那衣服有關,為什麼王公公卻也死了?   卜承海很快來到,方多病只簡單說明他從回家的路上逃脫,回到此處,卻發現王公公身亡。卜承海差人將這房屋團團圍住,重又開始一寸一分地細細查看,方多病卻問:「李蓮花呢?」   卜承海皺了皺眉,方多病怒道:「他奶奶的,你什麼時候把他放出來?」卜承海仍是不答,方多病跳了起來,咆哮道:「你也看到了,李菲當真不是他殺的,他已被你關了起來,他又不是野狗,怎能把人啃成這樣?」   卜承海又皺了皺眉,自袖中遞過一物:「你可去探視。」   他遞過來的東西是個令牌,方多病搶了就走,連一眼也沒往他身上多瞧。卜承海微現苦笑,這未來的駙馬當真沒把他放在眼裡,是半點也不信他能偵破此案啊。   但王公公為何被害呢?依照李蓮花所言,有人阻擾皇上追查極樂塔之事,這事與王公公全然無關,莫非王公公也發現了什麼蹊蹺線索,卻不及通報,即刻被害了?   卜承海皺眉沉思,王公公不過內務府中區區二等太監,掌管御膳房部分差事,兼管幾座如景德殿般的空建築,能發現什麼?或者純屬誤殺?或是兇手在毫無目的地殺人?   看李菲被害的樹林中留下的血印,以及王公公屍身的慘狀,這其中究竟是有一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猛獸,或是有人假扮猛獸在混淆視聽、裝神弄鬼?如果真的存在一頭猛獸,那為何出入京城重地,居然從沒有人看見過?   卜承海猛地一頓——不!不是沒有人看見過!或許魯方——便是魯方看見了!那是什麼樣的猛獸,能讓人嚇得發瘋呢?   李蓮花正在大牢里睡覺。其實牢中的飯菜不差,清粥小菜,居然還有雞蛋若干,他的胃口一向不錯,吃得也很滿意。不知邵小五被關在何處,但他只想這牢飯恐怕不夠邵小五吃,其他的倒也不怎麼擔心。   睡到一半,只聽「噹啷」一聲巨響,有人吆喝道:「三十五牢,起來了起來了,有人探監!」李蓮花猛地坐起,一時間只想自幼父母雙亡叔伯離散老婆改嫁,究竟是誰竟可來探監?真是奇之大矣……對面牢房的幾位死囚紛紛爬了起來,十分羨慕地看著他,他也十分好奇地看著外邊。   來人白衣如雪錦靴烏髮,令李蓮花十分失望。對面牢房的死囚嘖嘖稱奇,議論紛紛,皆道有個富貴親戚便是好事,像他們的妻兒老小統統都是進不來的,這人卻能進來。   李蓮花嘆了口氣,自地上爬了起來,十分友好地對來人微笑:「莫非你爹將你趕了出來?」來人自然便是方多病,進來的時候青鐵著一張臉,聽聞這句話臉色更青:「死蓮花,王公公死了。」李蓮花一怔,「王公公?」   方多病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死了,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吃了,血肉啃得乾乾淨淨。」   李蓮花皺了皺眉:「是在何處死的?」   方多病道:「景德殿我房裡,我查過了這次沒有紙條,也不是來闖空門的,東西都在。」他袖中玉簪一晃而過,便又收了起來,「但人就是死在我屋裡。」   「這……這完全沒有道理。」李蓮花喃喃地道,「難道王公公知道了點什麼?王公公能知道點什麼?」   方多病臉色青白,搖了搖頭:「總而言之,你快從裡面出來,這事越鬧越大,人越死越多,殺人兇手是誰,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李蓮花乾咳一聲:「那個……」他剛想說這裡是京城,管擒凶破案的是卜承海和花如雪,並不是他李蓮花,但看方多病那怒極的臉色,只得小心翼翼地將話又收了回來。   方大公子怒了,諸事不宜。   「快走!出來!」方多病一腳踹在牢門上,李蓮花抱頭道:「莫踢莫踢,這是官府之物,小心謹慎!」方多病越發暴怒,再一腳下去,「咯啦」一聲牢門的木柵已見了裂紋。   「住手!」門外的衙役沖了進來,方多病冷笑著揚起一物:「你們卜大人令牌在此,我要釋放此人,誰敢阻攔?」   正值混亂之際,卜承海的聲音傳了過來:「統統退下。」眾衙役大吃一驚,指著方多病和李蓮花:「大人,此二人意圖越獄,罪大惡極,不可輕饒……」   卜承海淡淡地道:「我知道。」   眾衙役不敢再說,慢慢退出,卜承海看了方多病一眼,方多病「哼」了一聲,手上握著他的令牌就是不還他。李蓮花摸了摸臉頰,只得道:「這個……我在景德殿中裝神弄鬼、妖言惑眾,又以術法為名殺害朝廷命官,再趁夜將他倒吊在大樹之上……只怕不宜出去……」   方多病大怒:「是是是,你又將王公公啃來吃了,你又嚇瘋了魯方,你還整了頭千年狐精出來殺人奪命,老子這就去見皇上叫他把你砍了了事,省得禍害人間!」   李蓮花唯唯諾諾,卜承海提高聲音道:「方公子!」   方多病餘怒未息,仍在道:「老子多管閑事才要救你出來,沒你老子一樣能抓到——」   卜承海怒喝一聲:「方公子!」   方多病這才頓住,卜承海已是震怒:「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方公子請自重!」方多病猛地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老子怎麼不自重了?那裡面的是老子的人!他根本沒有殺人,老子讓你把人帶走就是對你一百斤一千斤的重!老子要不是虛懷若谷,早拔劍砍你媽的!」   卜承海見識過的江湖草莽不知多少,如方多病這般魯莽暴躁的倒是少數,眼見不能善了,沉掌就向方多病肩頭拍去。方多病滿腔怒火,正愁無處發泄,卜承海一掌拍下,他反掌相迎,隨即掌下連環三式,反扣卜承海胸口、肋下大穴。卜承海怒他在此胡鬧,一意要將他擒下交回方府,兩人一言不合,掌下噼里啪啦地就動起手來。   「且慢、且慢!」牢里的人連聲道,「不可、不可……」   正在動手的人充耳不聞,只盼在三招兩式之間將對手打趴下。正貼身纏鬥之際,突地方多病只覺手肘一麻、卜承海膝蓋一酸,兩人一起後躍,瞪眼看著牢里的李蓮花。   牢里的人連連搖手:「且慢、且慢。話說李大人被害,王公公橫死,兩位都心急查案,都想擒拿兇手,這個……這個殊途同歸,志同道合,實在無分出勝負的必要。」   方多病「哼」了一聲,卜承海臉色淡漠,李蓮花繼續道:「方才我在牢里思來想去,此事諸多蹊蹺,如要著手,應有兩個方向可查。」   果然此言一出,方多病和卜承海都凝了神,不再針鋒相對,李蓮花只得道:「第一個方向,便是皇上召集這五位大人進京商談極樂塔之事,而這五位大人究竟是從何處得知極樂塔的消息?皇上又如何得知這五人能知道極樂塔的所在呢?那五位大人又各自知曉極樂塔的什麼秘密?」   卜承海點了點頭:「此事我已有眉目。」   李蓮花歉然看了他一眼:「第二個方向,便是景德殿。為何在方大公子的房內會有一本寫有『極樂塔』字樣的冊子,又是誰盜走了那本冊子?」   卜承海沉吟良久,又點了點頭,但卻道:「即使知曉是誰盜走冊子,也無法證實與殺人之事有關。」   「當年修築極樂塔之時,必然隱藏了什麼絕大的秘密。」李蓮花嘆了口氣,「而修築極樂塔已是百年之前的事,這五人因何會知曉關於極樂塔的隱秘?他們必是經由了某些際遇,而得知了極樂塔的一些隱秘,並且他們的這些際遇,宮中有典可查,否則皇上不可能召集這五人進京面聖。」   方多病恍然:「正是因為皇上召集他們進宮面聖,所以才有人知道這五人或許得知極樂塔的秘密,所以要殺人滅口!」   卜承海緩緩吐出一口氣,倒退了兩步:「但極樂塔當年並未建成……」   李蓮花笑了笑:「卜大人避重就輕了,『並未建成』本身,就是一個蹊蹺。」   卜承海皺眉抬頭凝視著屋頂,不知在想些什麼,方多病卻道:「死蓮花,如果魯方和李菲都是被殺人滅口,那王公公為什麼也死了?」   李蓮花皺起眉頭:「王公公究竟是如何死的?」   方多病的眉頭更是皺得打結:「被不知道什麼猛獸吃得精光,只剩副骷髏架子。」   李蓮花吐出口氣,喃喃地道:「說不定這世上真有千年狐精、白虎大王什麼的……」方多病本要說他胡說八道,驀地想起那些虎爪不似虎爪、狗腿不像狗腿的足印,不禁閉了嘴。   卜承海凝思了好一會兒,突然道:「皇上召見趙大人三人,結果如何,或許方大人能夠知曉。」他在大理寺任職,並不能隨意入宮,但方則仕身為戶部尚書,深得皇上信賴,皇上既然是為公主之事意圖興修土木,而那公主又將許配給方則仕的公子,或許方則仕能夠知曉其中的隱情。   方多病一呆,跳起身來:「老子回家問我老子去。」   李蓮花連連點頭:「是極是極,你快去、快去。」方多病轉身便去,那令牌始終就不還給卜承海。   方大公子一去,卜承海微微鬆了口氣,李蓮花在牢中微笑,過了一會兒,卜承海竟也淡淡一笑:「多年未曾與人動手了,真有如此可笑?」   李蓮花嘆道:「方大公子年輕氣盛,你可以氣得他跳腳,但不能氣得他發瘋。」   卜承海板著張臉不答,又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吐出口氣:「皇上召集魯方五人入京,乃是因為十八年前,這五人都是京城人氏,魯方、李菲、趙尺與尚興行四人當初年紀尚輕,也學得一些粗淺的武藝,曾在宮中任過輪值的散員。後來皇上肅清冗兵冗將,這幾人因為年紀不足被除了軍籍,而後各人棄武習文,考取了功名,直至如今。」   「宮中的散員……」李蓮花在牢里慢慢踱了半個圈,「除此之外?有何事能讓他們在十八年前留下姓名?」要知十八年前皇上肅清冗兵,那被削去軍籍的何止千百,為何宮中卻能記下這幾人的姓名?   「這四人當初在宮中都曾犯過事。」卜承海道,「做過些小偷小摸……」他語氣微微一頓,「當初的內務府總管太監是王桂蘭,王公公的為人天下皆知。」   李蓮花點頭,王桂蘭是侍奉先皇的大太監,二十二年前先皇駕崩,王桂蘭轉而侍奉當今聖上,直至當今皇上登基八年後去世,地位顯赫。王桂蘭雖是深得兩朝皇帝歡心,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酷吏脾性,他雖不貪財,自然更不好色,也不專擅獨權,但宮中一旦有什麼人犯了些小錯落在他手中,那不脫層皮是過不去的。既然魯方几人當年少不更事,撞在王桂蘭手裡自是不會好受。   不過王公公當年教訓的人多了,卻為何這幾人讓皇上如此重視?卜承海頓了一頓,又道:「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但這幾人的記載卻與他人不同。」   李蓮花極認真地聽著,並不作聲。又過了好一會兒,卜承海才道:「據內務府雜錄所載,這幾人被王公公責令綁起來責打四十大板,而後沉於水井。」   李蓮花嚇了一跳:「沉入水井?那豈不是淹死了?」   卜承海的臉色很不好看,僵硬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按道理說,應當是淹死了。」   李蓮花看他臉色,情不自禁乾笑一聲:「莫非這幾人非但沒死,還變了水鬼從井裡爬了出來?」   卜承海的臉色一片僵硬:「內務府雜錄所記這四人『翌日如生,照入列班,行止言行,無一異狀』。」   李蓮花忙道:「或許這四人精通水性,沉入井中而不死,那就不算什麼難事。」   卜承海的臉色終是扭曲了下,一字一字地道:「他們是被縛住手腳,擲入井中的……此事過後,宮內對這幾人大為忌憚,故而才借口將他們除去軍籍,退為平民。」   李蓮花嘆了口氣:「這四人死而復生,和那極樂塔又有什麼干係?」   卜承海道:「有人曾問過他們是如何從井中出來的,這幾人都說到了一處人間仙境,有金磚鋪地、四處滿是珍珠,不知不覺身上的傷就痊癒了,醒來的時候人就回到了自己房中。」   李蓮花奇道:「便是如此,皇上便覺得他們和極樂塔有關?」   卜承海微露苦笑,點了點頭:「根據宮中記載,極樂塔當年並未建成,但……」他沉聲道,「也有宮廷傳說,此塔早已建成,其中滿聚世間奇珍異寶,卻突然從宮中消失了。」   「消失?」李蓮花嘖嘖稱奇,「這皇宮之中,故事都古怪得很,偌大一座佛塔也能憑空消失?」   卜承海淡淡地道:「宮中筆墨多有誇張,百年前的事誰能說得清楚?不過十來年,死而復生的故事都有了。」   李蓮花皺眉:「你不相信?」   卜承海冷冷地道:「他們若真能死而復生,又怎會再死一次?」   李蓮花抬起頭嘆了口氣:「那劉可和呢?」   卜承海淡淡地道:「皇上召見他只是因為他是宮中監造,並無他意。」   兩人一起靜了下來。這事越往深處越是詭秘,仿若在十八年前就是團迷霧,與這團迷霧相關的,枝枝杈杈、絲絲縷縷,都是謎中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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