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楊秀成抬頭,露出了一抹驚訝。
「劉五少,別來無恙!」
男客笑著同楊秀成握手。
馮世真從他們身邊走過。
容定坤對面的男客先看到她,對榮定坤道:「那位美人可是容老闆的新歡?」
容定坤一看是馮世真,心裡頓時一沉。自從再見到孟緒安後,他再看和孟青芝有幾分相似的馮世真,就本能地覺得不舒服。
容定坤這種江湖血雨中拼打出來的男人,都有一種異常敏感的直覺。要不是因為兒子喜歡,他都準備明天就再把她給辭退了。
「那是家庭教師罷了。」容定坤淡淡道,問馮世真,「有什麼事?」
「老爺,是余小姐。」馮世真低眉順目道,「她身子不舒服,想找人送她回家。」
容定坤神色稍霽。
「是嗎?她家裡人好像都先回去了。我去看看她吧。」
余知惠正暈沉沉地躺在沙發里,幾乎睡著。容定坤開門進來,看見這一副白裙少女海棠春睡圖,好生一愣。
「怎麼搞的?」容定坤斥道,「她怎麼醉成這樣?」
「姨夫別生氣。」余知惠吃力地坐了起來,「是我自己喝醉了,不怪馮小姐。」
容定坤咳了咳,嚴肅道:「女孩子喝那麼多酒做什麼?真是讓人不放心。」
余知惠愧疚地低著頭,眼角閃爍著水光。
「余小姐心裡不舒服,才多喝了點。老爺別責怪她。」馮世真出來打圓場,「我這就去廚房討點醒酒茶來。」
容定坤漫不經心地擺手打發她。
馮世真體貼地把門帶上,隨即就有嚶嚶哭泣聲透過門板傳了出來。、
屋裡,余知惠正哭得傷心。
「……姨夫,為什麼秀成這麼狠心?我難道不夠好么?「
容定坤對這種小兒女的情愛並無興趣,但是美貌少女哭得楚楚可憐,他沒法不去安慰一二。
「秀成還年輕,沒有定性,不懂得珍惜你。」他坐在余知惠身邊,拍著她的背,「別哭了,哭腫了眼睛,你姨母又要擔心了。」
「為什麼年輕男人都這樣不靠譜?」余知惠仰頭望著他,梨花帶雨地問,「為什麼他們不能向姨夫這樣成熟穩重?」
容定坤最愛這種被天真少女崇拜的感覺,余知惠這番話就像一杯溫酒,讓他的五臟六腑都暖了起來。
他不由得微笑道:「大概姨夫多活了些年,見的事比他們要多罷了。」
「他們都不理解我。」余知惠委屈地啜泣著,鼻尖紅紅,十分惹人憐愛。
「姨夫理解你。」容定坤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的,不受控制地搭在了余知惠單薄的肩膀上。
「知惠,你有什麼心裡話,都可以對姨夫說。」
余知惠順勢依偎進了容定坤的懷裡,像一隻受了傷的小貓似的,身子輕輕發抖。
「姨夫真好。有您在,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容定坤愉悅一笑,「秀成不要你,是他沒福氣。知惠,你放心。姨夫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姨夫!」余知惠滿懷敬仰與感激地抬頭望著容定坤,眼中盛著水光。
容定坤富甲一方不說,還相貌堂堂,又保養得極好,是名英俊挺拔、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這樣的男人,對於女人極有誘惑力。
余知惠也忍不住由衷地感嘆:「要是秀成有三分像您就好了。」
榮定坤注視著女孩光潔清秀的臉龐,又不禁想到了孟青芝。
青芝同他相戀的時候,也正是余知惠這個年紀,也愛穿一身白裙,清純地好似一朵帶著露水的梔子花。她最愛用這樣的眼神仰望著自己,視自己如神。他這樣出身的人,居然能得到那麼一位書香世家的閨秀的愛,簡直就少上天眷顧!
那是容定坤最懷念的日子,他一直都想重溫。他是怎麼會覺得孫少清那賤人像青芝的?明明眼前這個女孩才有著青芝的神韻!
「知惠……」容定坤呢喃,「你長大了。」
余知惠下意識緊拽住了拳頭,卻是溫婉道:「我還希望永遠不長大,就能永遠依靠著姨夫了。」
容定坤愉悅地笑了。
「姨夫,我給您倒酒。」余知惠站起來,身子忽然一歪。容定坤急忙伸手將她跌倒的身子接住,兩人一起倒在了沙發里。
「對不起!」余知惠滿臉通紅,掙扎著起身。她嬌柔妙曼的身軀扭動著,瞬間就點燃了容定坤的火。先前喝下去的那些酒全都化作了熱力,在身體里橫衝直撞,攪亂了男人的思緒。
恍惚中,容定坤好似又看到了孟青芝。他心跳如狂,一把抱住了身下的人。
「青芝……你回來啦?我這次不再騙你了。別走了,我願意離婚娶你……」
余知惠驚愕得一時忘了掙扎,任由容定坤抱著她親下來。
馮世真慢吞吞地折返大廳,在人群里搜尋著孟緒安的身影,卻見他正在同容芳林跳舞。
孟青芝和容定坤的事是容太太心裡一根永遠的刺,眼看孟緒安挽著女兒跳舞,妙語連珠逗得天真的芳林不住笑,容太太哪裡還坐得住?
她當即撥開人群殺到了跟前,冷笑著道:「芳林,你三姨婆要回家了,我忙不開,你替我去送送。」
容芳林一愣。孟緒安笑吟吟地鬆開了少女的手,彬彬有禮地說:「即然長輩召喚,自然該去效勞。」
容芳林看出母親神色不對,很識趣地離去了。
容太太警惕地盯著孟緒安,冰冷的面容好似此刻窗外的嗖嗖的北風。
「孟先生,」容太太毫不客氣,開門見山道,「芳林年紀小,不適合和你這樣的人做朋友。請你以後不要再去接近她。」
孟緒安笑得溫文有禮,道:「即然容太太這麼說了,我自然不會再去打攪令嬡。我雖然名聲風流,卻還不至於去招惹容家的小姐們。不過倒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誰?」容太太問。
孟緒安說:「府上那位家庭教師,同家姐居然有幾分像。也不知道容太太從哪裡尋來的?」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倒是巧了。」容太太有點心虛,敷衍道,「這位馮小姐說朋友推薦來的,教書倒是挺好的。」
「怕不止教書好吧。」孟緒安笑,「我看容老闆也很喜歡她呢。」
「你別亂說話!」容太太心緒一亂,喝道。
孟緒安道:「我先前對馮小姐說了些輕狂的話,怕是把她惹惱了。她拉著容老闆往那頭去了,怕此刻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告狀呢。容太太,您說容老闆會不會為她出頭呢?」
容太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當初選中馮世真,確實是沖著她一身酷似孟青芝的書香氣。偏偏容定坤並沒有看上她,容太太還納悶。尤其如今容嘉上明顯迷戀上了馮世真,父子倆若能因為搶女人反目,真是大快人心。
想到這裡,容太太立刻撇下了孟緒安,將跟著容定坤的聽差招來,問:「老爺在哪裡?」
聽差說:「剛才馮小姐來尋他,兩人去東廂的小沙龍說話去了。」
容家這麼大,在哪裡說不來話,偏偏要找個地方關著門說?
容太太兩眼冒光,恰好見容嘉上路過,急忙將人攔了下來,「大少爺,老爺喚咱們倆去小沙龍里,說有事。」
容嘉上一臉無精打采,煩不勝煩,卻又不能不去。
容太太好似要查抄大觀園大王熙鳳似的,帶著大姨太太和容嘉上,以及幾名聽差和老媽子,浩浩蕩蕩地朝小沙龍而去。
大廳的另一頭,馮世真冷眼望著那群人的背影,繼而轉身接過馮世勛遞過來的果汁,朝他露出了一個甜美乖巧的笑。
容太太殺到了小沙龍門口,見門緊閉著,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女人的驚呼聲透過門板傳到了眾人耳中,坐實了容太太的猜測。
大姨太太得了容太太的暗示,一馬當先,門也不敲,直接闖了進去。
屋裡光線昏暗,沙發上兩個人影糾纏難分。外面的人轟然闖入,嚇得裡面的人俱是一驚。被容定坤壓在身下的女孩一聲尖叫,手忙腳亂地將容定坤推開。
容定坤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毯上。他惱羞成怒地朝門口的人怒喝:「做什麼呢?滾出去!」
到這程度,容嘉上看不出來繼母是來捉姦的,就是個瞎子了。他心中一陣厭惡,扭頭就走。
容太太高聲道:「老爺您也太急了,馮小姐的兄長還在這裡,要是讓他知道了,這事怎麼收場?」
容嘉上硬生生停下了腳步,難以置信地扭頭望過去。
「你在發什麼神經病?」容定坤罵道,「帶那麼多人來做什麼?都滾出去!」
「老爺別擔心。」容太太卻讓大姨太太去開大燈,堵著門口冷笑道,「孫小姐走了,我知道你孤單。馮小姐知書達禮,本來我也……」
吊燈啪地一聲亮了起來,照得屋子一片雪亮。衣衫不整的容定坤,還有縮在沙發里的余知惠一覽無遺。容太太的舌頭就像被貓叼走了似的,張著嘴,只能呼嚇呼嚇地喘氣,面孔漸漸漲成了豬肝色。
說好的家庭教師居然變成了外甥女,這是容太太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的。
容嘉上噗嗤一聲笑,說不出地嘲諷。他立刻轉身離去。
自己父親的內宅起火,他這個做兒子也當避嫌才是。
容太太一把推開想要攔著她的大姨太太,像一頭髮怒的獅子似的撲到容定坤身上,伸手就啪啪甩了他兩個耳光,打得容定坤趔趄後退。
「你個天殺的畜生呀!這是你外甥女呀,你都不放過!你這個畜生!」
容定坤在最初的驚慌過後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抓住了容太太的利爪,冷聲道:「我從不強迫女人!」
容太太一愣,心想確實如此。於是她轉而撲向余知惠,抓著她的頭髮把她拖下了沙發。
「沒良心的小蹄子!養你一場,給你吃穿,替你家還債,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容太太啪啪接連扇了余知惠幾個耳光,打得她臉頰通紅,「這麼缺男人,連姨夫都要勾引?你怎麼這麼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