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影無形的光 (四)
隨著臉上疼痛的加劇,靜漪不由自主的心裡發慌。這個十四對她懷著極大的仇恨似的,恨不得像踩死螞蟻那樣把她碾的粉身碎骨……她聽到十四惡狠狠地說:「還以為你這婆娘是張好牌,誰知道陶家根本不在乎你死活。」
她心中一凜。
十四鬆開腳,蹲下來,捏著她的下巴,說:「聽明白我的話了嗎?嗯?嗯?!」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靜漪問。
十四「啪」的一個耳光抽在她臉上,陰狠地說:「要你的命。」
靜漪耳邊一陣轟鳴,鼻子里一股溫乎的液體往下流。
她閉了下眼,說:「那你殺了我好了。」
「你倒是不怕死。」十四又一個耳光抽上來。隨著一聲脆響,秋薇哭聲更大。他說:「也是,你們程家能把你丟給陶驤這樣心狠手辣的東西,就是不顧你死活的。反正留著你也沒什麼用了,就不如給我十三哥先逍遙逍遙。回頭讓所有人都知道知道,陶七爺的老婆,睡起來是個什麼滋味……」
靜漪緊咬牙關。
「十三哥,你先來吧。你用完了,再給其他弟兄們用。」十四站起來。
聽到這話,秋薇嚎的聲嘶力竭。十四一怒,掏槍就抵在靜漪頭上,警告秋薇:「你再敢出半點兒動靜兒,我現在就打死她!」
「你這是幹什麼啊,十四?你把她打成這樣,我還有什麼心思玩兒啊?」從外面晃著進來的是郞十三,嘴角上掛著笑,依舊是色迷迷地望著靜漪,嘖嘖出聲,「可憐的,怎麼陶驤就不懂憐香惜玉呢,捨得把你留在這兒,便宜了我們……等會兒我可得好好兒疼疼你。」
他說著伸手就要過來摸靜漪的臉,靜漪躲開。
他笑著說:「唷,還不樂意呢?實話和你說,剛剛陶老二裡應外合成功逃走了。有他那一家子在手上,陶驤都沒鬆口。就剩你,陶驤是不會冒損兵折將的險了。」
他以為會在靜漪臉上看到驚恐,卻不想靜漪聽到這個消息,頭一個反應竟是鬆了口氣。
「你這個女人是不是蠢?這關口了還不怕嗎?」他笑著,目光在靜漪臉上身上溜著,「這膽色倒是合我的口味,說不準,你還是個……十四,我瞅著這娘們兒會是個在床上很騷的。你怎麼看?」
十四冷笑了下,說:「那你就先嘗嘗吧。」
郞十三將靜漪拎起來,推到牢門上。
靜漪手扣著欄杆站穩。
這一陣頭暈眼花,好一會兒才辨清自己的位置,看到秋薇那驚恐的臉,想哭叫又不敢出聲的樣子,她轉眼盯著郞十三的臉。
「那說好了,十四,這可是你讓給我的,過會兒你可不準眼饞。」郞十三笑嘻嘻的,抽下腰間的東洋刀揮過來,帶著冷冽的風聲,堪堪的,貼在了靜漪的腮邊。鋒利的刀尖順著她的臉頰,一路向下,定在了她頜下的領口處,「噗」的一下,挑開了她的一顆扣絆,向兩邊撥了撥,潔白無暇的肌膚露了出來。
郞十三似是愣了一下,接著便笑起來。古怪的笑聲令土牢的氣氛更加的緊張和詭異,他一口白牙森森的閃著光,說:「的確是……人間尤物。難怪鬧了那麼多風流韻事,陶驤還要你。」
他走近一步,東洋刀繼續向下,扣絆又被挑開一顆。
他笑著,陰冷的眼睛裡閃著寒光,發紅。
秋薇根本什麼都顧不上了,扒著牢房欄杆哭叫謾罵。
郞十三充耳不聞。
靜漪咬著牙。這樣一點一點的折磨,比排山倒海來的毆打和羞辱更令人難以抵擋。
郞十三再靠近靜漪一些,低低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畜生。」靜漪罵道。
郞十三笑著,說:「連罵人都很夠味兒。別著急,有你叫的時候……你在陶驤床上怎麼叫的,等會兒就怎麼叫。我保管讓你叫的更大聲!」
「你想怎麼樣,便怎麼樣好了。皺一下眉頭,我就不叫程靜漪。」靜漪說。
郞十三將手裡的東洋刀旋了一下,扣絆再開一顆,說:「喲,是嗎?」
「你們可別忘了,除了陶驤,我還有個哥哥,叫程之忱。」靜漪說。
「程……之……忱!」郞十三重複著這三個字,東洋刀橫空劈了一下,呼嘯著在靜漪頭頂划過,「山高皇帝遠,我們連近在咫尺的陶驤都不怕,怕你那個索老兒的姑爺三哥?笑話!等他來了,你早被我吃干抹凈了,說不準,他還得低聲下氣的認我做妹夫呢……你說,是不是?美人兒?到時候,我開什麼條件,大舅子不得如數支付啊?」他邪笑著,刀背冷冷的向下,貼著靜漪的下巴頦兒,人幾乎要貼在了靜漪身上,眼睛盯著靜漪的領口。
靜漪衣上扣絆被挑開了一串,領口已經散開大半,雪白的肌膚露出來,看上去是無盡的誘惑。
靜漪一動不動,緊靠著欄杆。
山洞裡的火把燃燒的是動物油脂,令她有種眩暈和嘔吐的感覺。土牢的入口處有重重的人影,在黑暗中重重疊疊的,鬼魅似的,彷彿隨時會湧進來。想到接下去可能發生的事,她控制不住自己,身子在發顫。
「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豬狗不如。不管你們是沖著誰來的,真刀真槍跟他拼就是了。」靜漪說。
「拼什麼拼,我們是土匪。七少奶奶見多識廣,上流社會什麼沒見過,唯獨土匪你沒見過吧?看看我,我就是土匪。別跟土匪講手段,講道義。我們就是豬狗不如。比豬狗過的好,誰來做土匪呢?七少奶奶千里迢迢來蘭州,為的不就是入洞房嘛……這就讓你入洞房。」郞十三壓低了聲音。
山洞裡靜的怕人。
郞十三的東洋刀忽然間斜插進了靜漪的衣襟兒里,隔著內衫,那冰冷直鑽進她心裡去,只要他輕輕一用力……靜漪眼睛不由自主地一閉。
郞十三笑著,他的手扶上了她的腰。
靜漪屏住呼吸,就想孤注一擲的時候,郞十三的笑聲戛然而止,變成嘶嘶的吸氣聲。扶在她腰間的手瞬間移開了……
「十三哥!」十四叫道。
「別過來,你往前一步,我就弄死他。」之忓陰沉沉地說。
靜漪睜開眼。
與她近在咫尺的郞十三雙手把著自己的頸子,不敢掙扎。他的頸子上纏了一條極細的皮鞭,而之忓的手從欄杆里伸出來,稍稍一收手,郞十三的臉就變成了紫茄子色。
這一下,就連隔了幾步遠的十四臉色都變了,他擎著手槍原本是對著之忓,不想之忓卻讓郞十三挪動腳步,利用他擋住了子彈射來的角度。
「放開他。」十四說。
之忓也不回應,只是勒緊了手上的皮鞭,郞十三慌忙的胡亂擺著他空著的那隻手,一對眼睛都要凸出眼眶了似的。
靜漪只覺得緊貼她身子的刀「嗤啦」一下被抽了出去,丟在地上。她趁機蹲下身,將東洋刀抄在了手裡。
「從這裡滾出去。」之忓說。邊說,邊下了郞十三的槍。他盯著十四,對靜漪擺了下手,示意她不要動。
「出……去……」郞十三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來。
「十三哥,」十四頓了頓,說:「兄弟只好對不住你了。」
他話音未落,一聲槍響,郞十三立即腦袋開花。
靜漪頓時被濺了一臉一身的腦漿。
熱乎乎的,順著她的臉往下滴。
之忓正要舉槍還擊,不料十四的槍更快,一槍打在他手腕上,槍掉在地上。之忓反應也快,倒地便想將槍撿起來再還擊時,膝蓋卻又中了一槍,終於跪地不起。
不到一分鐘,土牢已經一死一傷。
「十四哥,四哥有話,留活口!」有人衝進來,慌張地喊。看看倒地的郞十三,又驚又怒,「十四哥,到底出了什麼事?」
十四看都不看他,拿槍指著靜漪,說:「十五,你來晚一步。十三哥老?毛病犯了,被這娘們兒整的五迷三道兒的。沒想到這娘們兒手下厲害的很,對他下了手……」
「陳十四!」隨著一聲暴喝,外面又進來了一隊人。
「四哥。」十四轉身的同時後退兩步,將靜漪拖到了身前。
逄敦煌看到倒在地上的郞十三,上前去摸了下十三的鼻息,已經沒氣了。他伸手合了十三的眼睛,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沒看陳十四,而是看著十五。
十五對他搖了搖頭。
「十三哥是想在這兒就辦了這娘們兒。偷雞不成蝕把米。」陳十四說。
逄敦煌站起來,看著他,問:「真的嗎?」
「四哥不信,大可問問在場的弟兄。」
「我不用問他們,就問你。今天,是老十三要對程小姐不軌,還是你意圖不軌?」逄敦煌問。邊問,邊往前走。
靜漪這會兒已經知道自己成了十四的人肉盾牌。
她看著逄敦煌。
逄敦煌一對眼睛越過她,緊盯著十四。
「四哥這麼說,我就不懂是什麼意思了。」十四語氣里已經露出一絲慌亂。
「你明知道眼下她是交換大哥二哥唯一的籌碼了,她出了事,別說大哥二哥回不來,就是這個山寨也危在旦夕。你還鼓動弟兄們這麼干?你究竟是何居心?至於陶駟怎麼會逃掉,你又怎麼說?你以為我不知道?關押陶駟一家三口的地方,除了你,我沒有交代過別人,你可知道?」逄敦煌步步緊逼,已經來到近前。
「這麼說,四哥一早就不信我了。」陳十四低聲道。
「十四,哥哥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這樣?大哥和馬東魁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是不清楚。馬東魁究竟許了你什麼好處,你竟然背叛大哥、背叛山寨?」逄敦煌逼問陳十四的同時,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十五。
「你們別過來。」陳十四把靜漪拖住,槍指著靜漪的後腦,「馬爺許了我什麼,我犯得著和你說嗎?逄敦煌自從你來了,山寨是一天不如一天。你欺上瞞下,哄的哥們兒們都信你,你還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在山寨里一手遮……」
他話未說完,忽覺得小腿上劇痛,一時沒有能忍住,悶悶地哼了一聲,膝蓋就打了彎兒。
「我把你這個不仁不義吃裡扒外的東西!」逄敦煌和十五見十四中招的一瞬不得不鬆開靜漪,毫不猶豫的同時拔槍就射。
中了槍的十四仰面倒地。
逄敦煌急忙上前,將靜漪擋在身後,命令十五上前查看。
「死了。」十五說。
靜漪看著十四瞪的老大的一對眼,在血泊之中,觸目驚心。
她轉開臉。
土牢里的血腥味更加濃重。
「受驚了。」逄敦煌讓十五安排人把兩具屍體抬走,回頭對靜漪說。
他看了看在土牢里的林之忓,說:「兄弟,好身手。」他知道是之忓偷襲了十四。如果不是這一下偷襲,他要對付十四,還得費些周折。何況對付十四或許容易,同時保全靜漪就難了。
之忓不理會他。
「他受傷了,讓我給他包紮傷口。」靜漪說。
「我讓大夫來給他包紮。麻煩七少奶奶先跟我去見個人。」逄敦煌客氣地說,「見過這個人,回頭我們就給七少奶奶換個舒服點兒的地方。」
「如果只有我自己換地方,那就不必了。」靜漪抬起袖子,擦了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