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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若即若離的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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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若即若離的鬟】     陶驤踱著步子,走到花園中。圍著池塘的石欄有半身高,他將酒杯放在石欄上。     頭頂的彩燈明亮的映著水面,反射著暖暖的光,水面波光粼粼。     看到遠處有制服僕人端著酒,他招了下手。     「我從來沒有想過,陶驤會聽從家裡的安排成婚。」柔媚到骨子裡的語調,輕飄飄蕩了過來。     陶驤晃了下頸子,懶洋洋的。     拿了兩杯葡萄酒,依舊放在石欄上。     黃珍妮款款的朝陶驤走來。她顯然已經跳了很久的舞,此時雲鬢微斜,一身淡淡的酒氣,同香水味混合,有種曖昧不清的味道。她站下,離陶驤很近,笑著看他,問:「怎麼不說話,我說的不對嗎?你大可以反駁我,同我議論一下。」     陶驤他微笑一下,略低頭,在黃珍妮耳邊說:「珍妮小姐……」     他聲音極低,聽在黃珍妮耳中,是說不出的讓人心旌蕩漾。她不由自主的「唔」了一聲,伸手便拉住了他的衣襟。     陶驤由著她,說:「忘了這是在哪裡。」     黃珍妮咕咕的笑著,說:「這裡是哪裡?上次你也這麼說。只不過上次是在孔府,我未婚夫的家。這次是在你未婚妻的家,程府。」     「看來你明白的很。」陶驤看自己的禮服前襟,被黃珍妮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攥著,用了此時她能使出的所有力氣。     「我當然明白,在我和你之間,永遠有個障礙。」黃珍妮臉上的笑彷彿被寒氣凍住了似的。她呆了一會兒,鬆了手,說:「無窮無盡的障礙……就算沒有他們,還有別的……比如,你不愛我……不肯愛我。」     「我不愛你。」陶驤說。     黃珍妮笑了。     還是被寒氣凍住的笑,美麗的面孔有些線條扭曲。     她把陶驤手裡的酒杯拿過來,一飲而盡。     「別喝太多酒。」陶驤勸她。     「你竟然連借口都懶得找……你這個人,連借口都懶得找……陶驤,你不怕遭報應是嗎?」黃珍妮笑的渾身發顫。     「珍妮,我沒騙過你。」陶驤低聲道。     「是啊,你沒騙過我,是我自作多情。那金潤祺呢?她和程靜漪擺在一處,你選誰?」黃珍妮問。     陶驤不答。     黃珍妮冷笑,盯著他的眼,道:「從前,我以為你不過是介意我過去。所謂朋友妻、不可戲,冠冕堂皇的說出來,就像了正人君子。誰不知道呢,從根兒上,男人都一樣。出來玩時,恨不得個個女人都是**蕩婦,娶回家的,還是得要那樣純潔處·女。不過,那程小十你敢娶嗎?難道你不知道她都做過什麼?她就算是有萬貫家財做陪嫁,也不過是個逃婚不成、情人過世才逼不得已委曲求全嫁你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你敢娶?你不怕她有一天離開你?你不怕她有一天知道你們的陰謀算計,殺了你?」     黃珍妮舌尖上彷彿淬了毒,恨不得舌劍一出鞘,便見血封喉。     陶驤從容的聽著她一句比一句更狠毒的話語。     「珍妮,程小十是怎樣的人,我起碼比你清楚。」陶驤將領結整理好,又恢復了那一板一眼的模樣。     「清楚?你有沒有開玩笑?」黃珍妮忽然間想起那日在舞廳,她那樣當眾給趙無垢和程靜漪難堪,借著酒力,撒著酒瘋。不是沒有怨氣的,就算她不在乎孔遠遒這個人……可是程靜漪冷靜的出奇。那對黑沉沉的眸子,那低沉而柔婉的聲音,那毫不示弱的話語,即便沒有和她正面交鋒,她也領教了程靜漪的厲害之處……黃珍妮笑著,說:「還是……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對你來說無關緊要是嗎?至少她是個大美人。就是個木頭美人,供在案上,也能看一陣子不膩煩,是嗎?」     她譏諷的笑著,點煙。手有點顫抖,還是陶驤拿過打火機,替她點燃了煙。     「你要的不是她。」黃珍妮吐了一口煙。煙霧在寒冷的夜色中,都是抖抖索索的。     「別揣測我的想法。」陶驤微笑。     「至於金潤祺那個女人,當然比不得程小十。沒有程小十,金潤祺也沒有資格成為你的太太。為什麼,你比我清楚。」黃珍妮低沉的聲音極具穿透力。     陶驤拿了杯酒,碰了下她的杯子。     「只有今晚。」他說。     黃珍妮著酒,漸漸平靜了下來。她有好半晌不言語。     「但是程靜漪……你清楚?別開玩笑了,你會清楚?你不清楚女人,別看你從來不缺女人。你根本不懂女人是種什麼東西。橫豎你都要死在女人手裡,就和程小十結婚吧——劊子手要是個比我美的女人,我至少沒那麼難過。」黃珍妮把酒飲盡,刻毒的說。     「大喜的日子,別咒我。」陶驤說。     「既不是我結婚,又不是你結婚,什麼大喜?對我來說,無異於大喪。」黃珍妮瞪著眼睛。     「那你還來?」陶驤問。     「我為什麼不來?索雁臨是我二姐十多年的同學,正經的閨中密友。人家既瞧得起我黃珍妮,下了帖子,我自然捧這個場。再說,我需要躲著誰嗎?搶人家未婚夫的人都不躲著,正在廳堂之上肆意盡歡,炫耀幸福。我躲?犯得著嘛?」黃珍妮又一杯香檳喝下去。半晌,才幽幽的說:「我也不愛他……從訂了婚開始我就知道,若有一天嫁了他,我是不甘心的……沒辦法將就的事。即便不是他悔婚,我也會。因為我不愛他,也不能過同床異夢的日子,我會瘋的……你們男人不能理解,愛呀愛的,整天在嘴上。就算是裡面那個孔遠遒,他曾經為趙無垢絕食過,也不能說他就是愛情至上的男人。頂多算是個肯負責任的。責任,遠比愛情對男人來說重要。可女人不一樣,這裡,和這裡……心和眼睛,要印著同一個人的影子的時候,才會快活。不然,活著還有什麼趣兒?」     陶驤啜了口酒。     樹枝被風吹斷,落在水面上。     金色的柔柔的波光被打斷了……     「你把我當麻煩了吧?」黃珍妮笑著問。     「女人對我來說,永遠不會是麻煩。」陶驤說。     黃珍妮彎而細的兩道眉高高的揚起,大笑起來,笑的全身發顫。     陶驤由著她笑。     花園裡還有其他人,隔著花木、隔著水、隔著山,還有其他人,但是他不在乎。     「太自負了,達令。」黃珍妮笑著,用手指去擦著眼角的淚,煙氣卻熏了眼睛,淚更大滴地滴下來,面上的脂粉胭脂混在一處,本應是很難看的,在她臉上,卻有些率性的可愛。     陶驤笑了下。     是有點縱容的笑。     黃珍妮看到,搖著頭,手指尖蹭到眼中流出來的最後一點淚,彈了出去。     陶驤甚少露出這樣的笑,但這樣的笑,在今晚之前,也曾經因為她露出來過……那是她沉溺的開始。     這是個讓人又愛又恨,又拿他沒辦法的人。該絕情的時候,總毫不猶豫。她是愛他的,但是她並不是個願意走死路的人。     此時心裡倒忽然有個念頭,有一天這個男人被誰任意的踐踏著他高傲的自尊心,就像他曾經對她做的那樣,即便是可以原諒的,只因為他不愛,那麼她也會覺得非常痛快……黃珍妮笑了笑。     「達令,你只是沒有遇到對手。我等著看,看你怎麼自己吞下這句話。」黃珍妮擦著臉上的淚,拿了小鏡子補妝。     隔了水池,遠遠的有個高而瘦的影子,站定了。     「杜公子是個很不錯的人。」陶驤說著點了煙,「名門之後,儒雅斯文。和我們不同,既不是祿蠱,也不是草寇,而是才子。他會懂你。」     黃珍妮悵然的嘆了口氣,望著陶驤,說:「但是從今往後,無論誰問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是誰,達令,我都會說,是你。」     「你只是不甘心,珍妮。對你來說,我不過是一個獵物。」陶驤看著她。     黃珍妮籠著身上的披肩,走近了陶驤。她吸了吸鼻子,微笑,沒有像往常一樣,擁抱陶驤。她說:「獵物……我詛咒你這輩子再也遇不到一個獵人,像我那麼瘋狂的愛你、想要得到你、也想要毀掉你。」     「謝謝。」陶驤說。     「不必客氣。我走了。」黃珍妮說著,邁著步子,走的搖搖晃晃。     「慢些走。」陶驤說。珍妮喝了不少酒,此時她已經醉了七八分。但他沒有去扶她,在前方會有個人等著她的。     黃珍妮走了兩步,卻又回身看他。     「達令,如果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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