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相
萬雯找了一堆員工和岑晏見面,每個人都說她從來沒有打罵過下屬,還有些人天花亂墜誇了萬雯一通。都是些虛的,岑晏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唯一有點價值的證據是從一個姓吳的司機口裡聽來的。吳師傅和羅保平兩個人都是萬雯的專屬司機,因為萬雯的應酬活動多而且時間不定,所以需要司機24小時候命。
羅吳二人是兩班倒,中午12點到晚上12點是白班,凌晨12點至次日中午12點是夜班,滿足萬雯24小時隨叫隨到的要求。因為夜班會有額外的補貼,剛生孩子捉襟見肘的羅保平就經常申請值夜班。
出事那天,吳師傅白天有事就和羅保平調了個班。羅保平當晚12點多才剛回家休息,萬雯兩點又打電話叫他來酒吧接人。換成平時,羅保平即使心裡罵罵咧咧還是會起身去接,但那天孩子哭鬧到一點多,他才剛剛闔上眼,家事工作連軸轉身體實在是扛不住。所以他婉言推辭自己今天是輪白班,讓她找老吳。
「那天晚上是我開車送萬小姐去酒吧的,我一直在酒吧附近候命。但萬小姐習慣了晚上找羅師傅,所以應酬完可能喝多了一時記錯就打給了老羅。」吳師傅是這樣解釋的,「被老羅拒絕後,萬小姐又打電話讓我去接。脾氣是有點大,但可以理解。」
老吳的樣子不像說謊,手機里也確實有萬雯的來電記錄,時間是在給羅保平的電話之後。
「您是在哪候命?」
「紅龍燒烤啊。那是我們的『老地方』,離酒吧一條街近,東西好吃又便宜。說起來,還是老羅推薦我去的。」
又是紅龍燒烤。有什麼線索在岑晏腦中一閃而過,「這麼說您應該也認識燒烤店的老闆娘?」
「美鳳啊。認識。他和老羅關係可好著呢。」吳師傅說完突然自覺失言,馬上閉嘴。
「您指的關係是哪種關係?」岑晏追問,吳師傅眼神躲閃,似乎不願多說,「您是想和我談,還是和萬小姐談呢?」
想到萬雯兇狠的表情,吳師傅才吞吞吐吐地說:「馮美鳳是個單身帶著孩子的寡婦。自從老羅媳婦懷孕後,他和老闆娘就越走越近,總聊些什麼妊娠,月子這些男人聽不懂的話題。孩子生下來以後,兩人關係就更好了,好像有聊不完的話,有好幾次我們一起喝酒,老羅中途離席神神秘秘和老闆娘進了屋子……」
紅龍燒烤是前店後屋的格局,進了屋子代表什麼,很難讓人不往偏的方面想像。
而那晚羅保平的行車路線除了是去酒吧的路線,也可以是去燒烤店的路線!
岑晏腦中靈光一現,禧萬這盤死局有了一條活路。
如果那晚羅保平半夜出門是為了找馮美鳳而不是萬雯,卻向妻子撒了謊。那麼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他的事故也算不上工傷。
當務之急是需要更多切實證據證明當晚羅保平是去找馮美鳳。
岑晏想找馮美鳳開門見山的談一談,再次來到紅龍燒烤店卻發現店面拉了閘,上面貼著店主有事外出。
他問過旁邊的店主,說是去香港了。馮美鳳每個月都有幾天往返香港,好像是有什麼親戚在那邊,和她一起做代購的活兒。
禧萬那邊一直催得緊,岑晏只得回去先寫份報告,等落實馮美鳳的說法後再發聲明。
報告里對羅保平和馮美鳳的關係定義為不正當地下情關係,即婚內出軌。
遲早早從華麟那打聽到一些消息,岑晏找到了新線索。然而岑晏一直防她防得滴水不漏,保密措施做的很好。
她是見識過岑晏實力的。如果真讓他找到證據反敗為勝,曾茜母女的處境將岌岌可危。她比禧萬的人更坐不住。
這天下班她特意拖到所有人都走光,把岑晏堵在辦公室:「你到底想出什麼招數來對付羅保平夫婦?」
「我沒想對付任何人。」
岑晏跟她玩文字遊戲,這讓遲早早很惱火:「你一定要賺禧萬的錢嗎?你根本就不缺錢。」
「難道你認為我開亞達是做慈善嗎?」
遲早早被噎住,她深呼吸一口氣,換了個語氣同他商量:「算我求你,能不能不幫禧萬做事?」
「給我一個理由。」
「我上次就說過了,因為禧萬根本不值得幫!你不認識羅保平他們兩口子,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可憐。丈夫成了植物人,孩子還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如果禧萬拒絕賠償,就是逼死他們。」
「早早,我不喜歡這一套弱者有理的理論。」岑晏坐回自己的工位,從上鎖的抽屜里拿出為這次危機公關擬的處理方案:「出事時間並不是羅保平的工作時間。事實上,我已經查到羅保平當晚半夜出門是有別的原因。你自己看。」
「可以給我看?」遲早早不敢相信前幾天防賊一樣地防她的岑晏突然轉了性,工作上的事情他從來公私分明。除非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他自信她已經不會造成威脅。
「你看與不看都不會改變事實。」果然如她所料。
遲早早用三分鐘翻完了報告,重點落在「不正當關係」五個字上。「絕對不可能。羅叔叔和茜姐姐感情一直很好!」
「你認識他們?」岑晏明知故問。
遲早早索性攤開來說:「沒錯,我認識他們!茜姐姐從小看著我長大。那篇引起軒然大波的文章也是我寫的,為了給他們討回一個公道。可是……可是我不知道……馮美鳳又是怎麼回事?」
「你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不是嗎?」報告後附著通話記錄和行車路線分析,以及禧萬眾多員工的口供。即使沒有馮美鳳的證詞,也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
「你能百分之百確定嗎?」遲早早舉著報告,面部表情顯得咬牙切齒。
「我不需要百分之百確定。」岑晏的回答很冷酷,「禧萬明天找我開會,我會把報告交給他們,讓他們自行判斷。」
如果他是個警察或許要查到水落石出,但他只是個公關。任何有利於客戶的消息,都應該第一時間告知客戶。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件事是真的,茜姐姐也是無辜的。羅叔現在已經是個植物人,你確定要把這件事公之於眾,讓她再受雙重傷害?」遲早早試圖對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不過收效甚微,岑晏不為所動:「我沒有義務去保護曾茜的感受。」
以前覺得他在工作的事上殺伐果斷,是天生的將相之才。卻忘記了自古名將都是殺人如麻的劊子手。當刀揮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甚至沒有求饒的機會,只能任人宰割。
遲早早盡量放軟自己的口吻,拉著岑晏的手撒嬌:「就沒有雙贏的辦法?」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雙贏。早早,在商場上信奉的是零和,你死我活才是常態。萬雯不可能認錯,那錯只能出在羅保平身上。你讓我隱瞞此事,還有別的辦法扭轉禧萬的名聲嗎?」
遲早早一時語塞,哪有那麼多轉機。岑晏能找到這個突破口都很不容易,讓他放棄等於直接投降。
「岑晏,茜姐兩口子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我以私人的名義請求你,不要公開外遇的事。為此所造成的損失,我會想辦法為公司多接單彌補回來。就當是幫幫我!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女朋友的話。這是我唯一求你的一次……」
岑晏久久沒有說話,遲早早看著他的目光從熱切慢慢冷成了灰燼。「我知道你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