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凝神靜氣做了一晚上人,大清早天蒙蒙亮,許淮頌被一陣鬧鈴聲吵醒。
緊接著,一隻手胡亂抓向了他的胸膛。
他閉著眼眉頭緊皺,把這隻手捉住:「你手機不在這……」
阮喻迷糊著,半眯著眼抬起頭:「那在哪呢?」
可能是之前一個人住久了,她有個習慣,睡覺時喜歡把手機放在被窩裡觸手可及的地方,保證安全感,這下還沒改過來。
許淮頌昨晚睡到半夜被硌到,就把她手機隨手放去了床頭櫃。
他沉痛地靜默片刻,在手機鈴聲突突突的刺激下睜開眼,轉頭摸索幾下,掐了鬧鐘,回過身把她重新塞進懷裡:「定什麼鬧鐘?」
「我不能大搖大擺睡著,在你家白吃早飯啊,」阮喻抓著他衣服痛苦地說,「你沒把我懶人模式掐了吧,再響一次我就……」
「起床」兩字還沒說完,她已經睡著了。
許淮頌也迅速不省人事。
再醒來的時候,粥香氣已經四溢開來。
阮喻睜開眼愣了愣,一下坐起來推許淮頌:「幾點了?」
許淮頌醒轉過來,拿起腕錶一看:「七點四十五。」
她飛快下床,跑進浴室洗漱。
「別急。」許淮頌跟著掀開被子,打開房門走到廚房,說了幾句什麼,再回來擠進浴室,從背後摟住她,「我去認錯了,說我不小心掐了鬧鐘,你慢慢來就行。」
阮喻剛抹完洗面奶要衝洗,拿手肘推推他:「那你別在這兒妨礙公務呀。」
他在飛機上沒大休息好,現在還困著,眯著眼把下巴擱在她鎖骨上,把半個身體的重量都給了她。
阮喻負重洗臉,彎著腰艱難沖洗乾淨後,偏頭拿自己沾滿水的臉貼他一下:「快點醒了。」
蹭了一臉涼水的許淮頌睜開了眼,清醒過來,抬手拿了條幹毛巾給自己擦臉,然後翻了個面去擦她的,剛一碰到她,就被她叫停。
「哎方向錯了!這麼擦皮膚會鬆弛的!」
許淮頌頓在那裡:「那怎麼擦?」
她比個朝上的動作:「你得輕輕往上推。」
許淮頌只好照做,擦乾她臉,嘆口氣:「你也變了。」
阮喻鼓著嘴看他:「我怎麼啦?」
他淡淡看她一眼:「以前這種時候,你只會說,許淮頌,你真好。」
阮喻「嗤」一下笑出聲,剛要踮腳去親他,忽然聽房門外傳來許外婆的聲音:「小娘魚,聽什麼呢!」
兩人頓住,然後聽見許懷詩懊喪地說:「外婆你幹嘛抓我包,我看看我哥起床沒嘛!」
「……」許淮頌咬咬牙,一把打開浴室門出去,「你每天作業太少了是不是?」
許懷詩抱著腦袋逃離犯罪現場:「媽,媽!我來幫你盛粥啦!」
兩人吃過早飯就回了杭市,半路上,阮喻跟許淮頌感慨:「其實我覺得,阿姨也不是完全不關心叔叔了,你這幾天先專心對付法考,之後找機會跟她聊聊吧?」
許淮頌沒有說話。
阮喻瞥瞥他,剛要質疑他不理她,就看他笑著說:「知道了。」然後伸手過來握她。
她擋開他:「好好開車。」
有個比交警嚴格的女朋友,許淮頌只好把手移回方向盤,一路專心開到杭市。
但更嚴格的事還在後面。
回到杭市開啟緊急備考模式,阮喻把他當成兒子一樣對待,天天用一種「媽媽相信你可以」的眼神盯著他刷題,燉這個燉那個給他補腦,最後把他火補上來了,又控制他的縱慾次數,嚴禁他消耗過度。
等到法考那天,她甚至特意穿了一條酒紅色的裙子以表喜慶,親自陪他到考場。
許淮頌服氣歸服氣,卻也察覺到了她最近這麼浮誇的原因。
電影工作暫停了,她雖然看起來不大有所謂,心裡多少空落落的,所以才刻意管他這麼緊,不分神去想那些廢掉的劇本。
有一次他在複習間隙看到她似乎在準備新書大綱,但不太順利,塗塗改改最後又把文稿紙扔掉。
他想,這種感覺,大概就像伸懶腰伸到一半被打斷,想再重新伸一個,卻失去了勁道。
一天考了六個鐘頭的試,許淮頌從考場出來已經是傍晚,一眼看到阮喻等在遠處,正要走過去,忽然被兩個小跑上來的女孩子攔住:「同學!」
兩人看起來年紀都挺小,似乎也是今天的考生。
許淮頌頓住腳步,沒有說話,朝她們露出疑問的眼色。
其中一個女孩子吸了口氣,垂著頭朝他遞來一支筆:「你好,我是今天坐在你隔壁的考生,你的筆落在考場了……」
許淮頌低頭看一眼。一支陌生的鋼筆。
「這不是我的筆。」
「啊……」對方抬起頭,面露窘迫,朝身邊的女孩子投去求助的目光。
許淮頌朝她們點一下頭,繞開了去。
另一個女孩子卻壯著膽子追上來:「同學,她……她剛才其實是想問你要微信號!」
許淮頌頓住腳步,淡淡回復:「不好意思,我沒有這個。」
兩人齊齊噎住,剛耷拉下臉,忽然看到一個穿酒紅色裙子的女人朝這邊走來,攔住了他。
她瞅她們一眼,笑眯眯地問他:「同學,沒有微信號,有沒有車牌號啊?」
然後,她們看見這個三秒前還無情拒絕了她們的男人低頭笑了笑,勾著唇角說:「有,上嗎?」
眼看兩人相攜走遠,兩個女孩子在早秋傍晚的涼風中凌亂地扶住了對方:「原來現在搭訕不要微信號,改要車牌號了?」
「嗯,好好記著,再遇到這種男人就不會錯過了!」
阮喻氣鼓鼓地跟著許淮頌上了車:「這才幾個鐘頭沒看著你呢,你就惹桃花了!」
「我……」他笑得無奈又冤枉,正要哄她,剛開機的手機卻一連收到幾條簡訊提醒。
顯示在他考試關機期間,許懷詩打了好幾通電話來。
阮喻瞥了眼他手機屏幕:「趕緊回過去,沒大事應該不會這麼打你電話的。」
他「嗯」了聲,給許懷詩回電,剛接通就聽那頭傳來她有意壓低的聲音:「哥,我和媽媽看到新聞了。」
許淮頌皺了下眉,剛要問什麼新聞,話到嘴邊卻頓住,好像明白了什麼。
一旁阮喻聽見這話,趕緊打開微博搜索起來。
熱門裡跳出一條新聞,是蘇市法院決定重審江易案的消息,底下附了一則視頻,就是那天江易坐在警局門口嚎啕大哭的畫面,還有許淮頌上前安慰他的場景。
估計是當時被路人拍下來,發給了記者的。
底下唏噓同情的評論炸開了鍋。
雖然兩人的臉都被打了馬賽克,別人分辨不出,但許懷詩和陶蓉一定還是一眼認出了許淮頌。
那頭許懷詩繼續說:「媽已經一句話不講,打掃一下午衛生了,我跟她說話,她也心不在焉的。」
他嘆口氣:「我有空了回來一趟,你這兩天多陪陪她,知道嗎?」
「知道了。」許懷詩默了默,臨要掛電話帶著哭腔說,「哥……」
「用不著對不起。」許淮頌打斷她,「除了罪犯和罪犯同夥,這件事沒有人真的有錯。」
掛了電話,許淮頌坐在車上沉默了很久。
阮喻也就沒顧得上追究他的桃花,拍拍他手背說:「已成定局的事,誰也沒辦法改變它過去的軌跡,但這條軌跡並不是到此結束了。江易要繼續生活,我們也要繼續戰鬥。」
許淮頌偏過頭來,看見她笑了笑:「江易案水落石出了,但周俊案還沒有。如果所有人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麼我們永遠不知道,誰會成為下一個江易,又在哪裡,有另一個魏進在沾沾自喜,笑看全局。所以你要像你爸爸一樣,為委託人竭盡全力,繼續戰鬥下去。」
許淮頌「嗯」了一聲,看著她問:「那你會怕嗎?」像他媽媽當時一樣。
阮喻搖搖頭,認真回看他:「我不怕流言蜚語,我會一直陪著你。」
許淮頌笑了笑,忽然聽見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這回是張姐的電話。
他接起來,聽見那頭張玲驚喜地說:「許律,剛剛接到法院通知,周俊案里,被害人那邊的兩位朋友願意出庭作證了!」
他皺了皺眉:「怎麼說?」
「你看電視了嗎?蘇市出了件十年舊案重審的大新聞,鬧得全城沸沸揚揚,被害人家屬大概是因為這件事有所觸動,改變了主意。我明天去一趟法院了解詳情。」
許淮頌閉了閉眼,長出一口氣:「好,辛苦了。」
掛斷電話,車裡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阮喻忽然感慨般笑起來:「淮頌,你相信因果嗎?」
「嗯?」許淮頌偏過頭來。
「我總覺得,這個世界上是存在因果的。你看,你因為調查周俊案發現了江易案的線索,而周俊案又因為江易案的真相大白獲得了轉機。再怎樣兜兜轉轉,人們在哪裡種下了因,總會在另一個地方收穫相應的果。」
許淮頌彎唇一笑:「那你想不想聽聽你的因果?」
她愣了愣:「什麼?」
「前兩天岑氏集團聯繫了我。」
「嗯?」
他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魏進落網後,你的電影出現了資金問題。岑先生知道這件事後,打算收購寰視部分股權,投資你的電影,當作對你當初陷入抄襲事件的補償。」
阮喻驚得半天沒合攏嘴:「真的?」
許淮頌點點頭:「本來打算明天去寰視談完具體事項以後再跟你講的。」
「可是,」她皺了皺眉,「這個補償太貴重了,我也受不起啊……」
他輕輕敲一下她的腦門:「他投資電影也是賺錢的,而且賺的比你多得多。」
阮喻「哦」了聲,心想也對,忽然想到什麼,問:「既然有了這層關係,我是不是對這部電影有了更多話語權?」
「你想的話,我可以去談一份補充合同,幫你爭取。」
她點點頭:「其他的也沒什麼,就是……我想把這個因果分享給一個人。」
「嗯?」
「這一系列陰差陽錯也是多虧了孫妙含,如果我對選角能有話語權,我想問問她,願不願意回來再試一次戲,我們好好拍一部乾淨的電影。」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條:老鐵們,全勤了60天的顧導跟你們請個假,明天出去團建,不能更新了,大家周末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