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慕少艾(4)
羋姝已經一掌揮去,罵道:「賤人!」
魏夫人退後一步,剛好避開,眼中已經泛起淚花,委委屈屈道:「王后,臣妾做錯了什麼,您這樣一見面張口就罵,舉手就打?」見羋姝欲張口,她便又搶先道:「您是一國之母,一舉一動為國之懿範,豈可如此有失風度?臣妾有錯,王后可以依宮規請大王的旨意處罰,這樣自己動手,未免太過不尊重。」
羋姝道:「你,你還敢頂嘴?我且問你,那個小狐媚子在哪兒?叫她出來。」
魏夫人又退後了一步道:「臣妾愚鈍,不知道王后說的是誰?」
羋姝冷笑道:「你會不知道?你處心積慮,弄了這麼一個小狐媚子進宮來,不就是存著勾引我兒的心思嗎?怎麼,敢做,就不敢當了?」
嬴盪沒想到自己方在魏夫人跟前保證,自己的母親果然就如魏夫人所言,如潑婦一般闖進來又打又罵。他羞愧之至,氣得大吼一聲:「母后,您在說什麼?」
羋姝看著嬴盪,只覺得痛心疾首:「子盪,你也看到了,這妖婦心思歹毒,弄這失行婦人,存心害你。你切不可中了她的毒計,快隨我回宮去。」
嬴盪憤然道:「母后,她如何害我了?是我愛慕公主,心存淑女之思。若說失行,原是我失行在先,與公主何干?」
羋姝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指著嬴盪顫聲道:「我兒,你當真中了這妖孽的毒嗎,竟然對著母后大吼大叫?」
嬴盪怒道:「母后,魏夫人沒有說錯。您是一國之母,舉動當為國之懿範。可您呢,這樣無端跑進別人的宮中,張口就罵舉手就打,甚至辱及一個未出閣的貴女。您這樣的舉止行為,實在令兒臣失望。」
羋姝急怒攻心:「你,你是我的兒子,居然為這個賤人說話,真是氣死我了!」
嬴盪亦覺得丟臉異常:「母后,您是我的母親,可您這樣的舉止,真是讓兒臣感覺丟臉!」
羋姝頓足罵道:「你就是被魏國的妖女迷了心竅。我告訴你,你想娶她,那是做夢。」
嬴盪昂頭叫道:「兒臣喜歡誰,那是兒臣的事。母后,上面還有父王在呢,您干涉得了嗎?」
羋姝拂袖:「豈有此理,你是我生出來的兒子,看我能不能干涉得了!」
嬴盪冷笑:「好,那我就告訴母后您,我這輩子就想娶頤公主,除了她,我誰都不娶。您不讓我娶頤公主,就讓您兒子做鰥夫。」說完,他便推開羋姝,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羋姝撫住心口,差點暈了過去,玳瑁連忙扶住。羋姝將玳瑁一推,怒道:「還不快去將公子追回來?」
一行人氣勢洶洶來了,又怒氣騰騰地走了。
魏夫人看著一地狼藉,得意地笑了。
採薇扶住魏夫人,氣道:「王后當真無禮!哼,怪不得生出公子盪這種忤逆之子,當真是報應。」
魏夫人冷笑一聲,道:「採薇,你同阿頤說,教她明日就離開咸陽回大梁去。」
採薇怔了一怔,她是知道魏夫人心事的。
魏頤是如今新任魏王的女兒。三年前,魏王塋駕崩,謚號為惠,時人稱魏惠王。太子嗣繼位,成為新王,便是魏夫人的兄長了。
因為嬴華就封,失去了對儲位的競爭力,因此魏夫人又生一計,特地派心腹帶著自己的密信到了魏國,精心挑選出了魏頤,將她接到咸陽,便是針對嬴盪設局。魏頤不是魏王諸女中長得最美的,但性情卻是最嬌憨可愛的。魏夫人知道,這樣的性子,最能投嬴盪的心意。
她知道王后近日弄了楚國公主的畫像入宮,肯定會召嬴盪去商議,她便讓魏頤以「探病」為由入宮,並讓她每日黃昏都在離嬴盪出椒房殿後的必經之路不遠的杜鵑園內,彈奏那首《韶濩》。魏頤天真不知事,等嬴盪對她產生好感,四處尋她,魏夫人就將魏頤送回魏國使館。如今,又順理成章引來王后羋姝當著嬴盪的面一場大鬧。採薇本以為魏夫人會順水推舟,沒想到她卻做此決定,不禁詫異。
魏夫人悠然道:「天底下的事,太過容易了,未免無趣。公子盪不經一番辛苦,如何能夠珍視阿頤?」
果然,嬴盪得知魏頤要離開咸陽城,立刻上馬飛馳,一直趕到咸陽城門,截住了魏頤的馬車。
嬴盪跳下馬擋到馬車面前,喘著氣叫道:「等一等!」
魏頤掀開帘子,瞪著嬴盪,氣惱地道:「你來做什麼?」
嬴盪見著這日思夜想的人兒,不由得口吃起來:「我,我……」
魏頤冷笑一聲,放下帘子,面無表情道:「走。」
馬車就要馳動,嬴盪急了,衝上前掀開帘子,叫道:「你,你別走。」
魏頤見他居然如此無賴,又羞又急,罵道:「你好不知禮,你是秦國公子,我是魏國公主,這般擋路截車,硬掀車簾,你想做什麼?」
嬴盪急出一頭汗來:「我,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
魏頤氣得眼淚奪眶而出:「你,你耍這樣的無賴,有什麼用?你以為我不知道,明明是你一時胡行,憑什麼教我姑母受你母親的羞辱?我過來,原是為了探望姑母的疾病,不想卻教她蒙羞。」
嬴盪慌得連話也說不清了,只道:「你,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教你受委屈的。你等我,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侍女見魏頤哭泣,連忙遞過絹帕。魏頤拭淚道:「你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等你?我等你有什麼用?我等得了你嗎?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你若要想辦法,就應該先有行動,有了結果,再來見我,而不是跑到我面前空口許諾。」
嬴盪怔怔地看著魏頤的馬車遠去,忽然轉頭,一路直闖進宣室殿,跪到秦王駟面前道:「父王,兒臣請求,與魏國聯姻。」他知道此刻想要說服母親是枉然的,索性徑直來求秦王。
秦王駟此時正執竹簡看著,見嬴盪闖進來就求聯姻,頭也不抬,只淡淡道:「哦,理由呢?」
嬴盪跪在地下,絞盡腦汁想著理由:「嗯,兒臣以為,大秦當與列國聯姻。七國之中,趙國為同姓不婚,楚國和燕國已經聯姻,無須重複。齊大非偶,韓國弱小,當今之世,能與兒臣聯姻者,當屬魏國。」
秦王駟仍然看著竹簡,輕哼一聲,道:「若與楚國親上加親,豈不更好?」
嬴盪只覺得此刻的腦子,前所未有地好用:「蜀國之亂,背後一定有楚國的勢力在煽動。與楚再度聯姻,已經無益。」
秦王駟放下竹簡,嘴角有一絲淡淡的微笑:「還有呢?」
嬴盪皺著眉頭,苦苦思索道:「還有,若與魏國聯姻,就可秦魏聯手,與齊國一爭高下。」
秦王駟站起來走到嬴盪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道:「寡人費心教你十年,你都未肯想得這樣深遠。不承想一個魏國女子,就能夠讓你長大了。」
嬴盪看著秦王駟要出殿,連忙叫道:「父王,那您是答應了嗎?」
秦王駟沒有說話,走了出去,只剩嬴盪迷惑地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