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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所屬書籍: 失落在記憶里的人
  白色,白得發亮。   沈鐸緩緩地睜開眼睛,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房間,天花板,四面牆,床單被子,床頭的空花瓶,頭頂的白熾燈。這不是自己的家,這是一間病房,自己怎麼會在這兒?難道是安眠藥服用過量了?   他猶豫著試圖整理這陌生,身體完整,頭腦清晰,並沒有什麼不適,就像睡了一場酣暢的覺醒來,在一剎那有些恍惚。但他又並不敢確定自己是無恙的,小心翼翼地抬了抬胳膊,動了動腳趾,試著坐起來,掀開被子,把腿挪下床,站起來,不放肆地伸了一個懶腰,聽到骨骼舒展的聲響,像是春雨落地的鏗鏘。沈鐸的臉上浮起了笑意,一顆心完整地放了下來。   沈鐸走到窗前想給這間病房透進點兒陽光,拉開厚重的窗帘才發現並沒有窗戶,窗帘後面仍舊是一堵牆,他感覺有些奇怪,又走到門前試圖開門,可門也打不開,他拍門呼喊:「有人嗎?醫生在嗎?」聲音像透不出去似的在房間里來回地撞。他有點兒慌了,覺得自己被囚禁了,拚命地去撞那扇門,又一下下地被擋下來,他仍舊不死心,用腳踹,力道還是被消解下來:「開門啊!外面有人嗎?醫生!護士!」他又在叫,聲音還是透不過去,他在屋子裡轉了兩圈,想找個砸門的工具,可屋子裡空蕩蕩,他只握住了那個花瓶,朝門上砸過去,花瓶碎了,這聲音倒是清脆,也終於喚起了一點兒聲音。   「咳!咳!」有男人清理喉嚨的聲音傳來,這聲音的來源像是門外,也像是頭頂上,更像是從四面八方把房間包圍。   「誰?」沈鐸嚇了一跳,四下尋找。「誰?」這第二聲詢問里有了希望的味道,「你在哪兒?快給我開門!」   「嗯……怎麼和你說呢?」「聲音」有些犯愁,「每次都要解釋一遍,真麻煩。」「聲音」自言自語。   「為什麼把我關在病房裡?」沈鐸不知道看哪裡,只得看著門外,他覺得聲音只有從這裡才能傳進來。   「病房?好吧,你說病房就病房,在哪裡都是你說了算,都是記憶在填空罷了。」「聲音」接著說道,「首先你要接受一個事實,那就是你已經死了……」   「什麼?我死了?你開什麼玩笑?我活得好好的啊!」沈鐸伸胳膊伸腿,捏自己的肉,全都是活生生的觸感和疼痛。   「又來,每次都這樣。」聲音懶洋洋地不耐煩。   沈鐸也被惹得生氣:「什麼又來?我本來就沒死嘛!我活蹦亂跳的,你憑什麼說我死了?我要是死了還能和你說話嗎?……」   「閉嘴!」「聲音」突然提高了音量,「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你有沒有禮貌?你們每次聽到這裡都大驚小怪的,好像我逗你們玩兒似的,我沒有那個閑工夫,我上班也很累好不好?也想早點兒下班出去喝兩杯……」   「你們?你說你們?就是不止我一個人被困在這裡?」沈鐸被「聲音」弄得有些糊塗。   「現在就你一個了,之前那些有的被領走,有的消失了。」「聲音」又清了清喉嚨,「簡單點兒和你說吧,就是你已經死了……」   「我沒死啊!我明明活著啊!我還在和你說話啊!我要是死那你算什麼?」沈鐸極力想證明自己還活著。   「不要打斷我!」「聲音」幾乎是在嘶吼,「我說你死了你就是死了,現在你只是作為一個記憶副本存在,你只是一串代碼,一堆數據,你沒有肉體,沒有嘴巴,你的聲音只是通過模擬人聲傳送給我的,別他媽再說你活著了!」   沈鐸驚訝地聽著這一切,還沒來得及反應,也著實不知該如何反應,這時像是杯子倒了的「咣當」聲傳來,伴著罵聲「媽的」,白熾燈閃了兩下,滅了,房間里一片黑暗。   「病房」外面,或者說真實的世界裡,一間亂糟糟的辦公室里,一個胖胖的工作人員鬆開握著的電腦麥,憤怒地一揮手碰倒了手邊的咖啡杯,咖啡灑在了他的腿上,他罵了一聲「媽的」,慌忙站起身來,不小心扯斷了連接在電腦上的一根線,線的另一頭連著桌子上一個像盒子一樣的電子儀器,那上面的指示燈隨之熄滅了。   胖胖的工作人員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到了紙抽,抽出幾張擦褲子,一邊擦一邊嘀咕:「該死的記憶副本。」他又把桌子上的咖啡杯扶起,擦乾淨桌子,隨手把紙團丟在地上,把剛才扯斷的線又插上,桌子上像盒子一樣的電子儀器的顯示燈亮了起來。   「喂!喂!能聽到嗎?」工作人員握著電腦麥問道。   「病房」里沈鐸躺在床上,白熾燈又亮了,他揉著眼睛,像是一覺剛醒來。「我怎麼突然睡著了?」   「不是睡著了,我剛才不小心碰斷了電源,你現在的肉體……不對,嗯,是外化形式是個機器,有存儲功能,像塊移動硬碟。」「聲音」的語氣平和了一些。   「你說什麼呢?我搞不懂!」沈鐸徹底被弄糊塗了。   「你不需要搞懂,你只需要知道就行了,你死了,你現在只是一個電子設備……」   沈鐸打斷聲音的話:「你們這不會是什麼真人秀吧?密室逃脫?」   「隨便你怎麼想,我也知道這一時很難接受,但這就是事實。」「聲音」冷冰冰地說道。   「我真的死了?你沒有騙我?」沈鐸還是不能夠完全相信。   「我沒必要騙你,騙你能給我什麼好處?還不是那點兒死工資。不信你隨便想一個場景,然後試著讓自己出現在那裡。」聲音又有些不耐煩。   沈鐸將信將疑地閉上眼睛,想著死前去過酒吧的場景,眼睛一睜開,震耳的音樂瞬間響起,他環繞四周,自己就站在舞池裡,周圍人頭攢動,他感覺疑惑又驚奇,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聲音若隱若現地傳來,沈鐸聽不清,大聲詢問:「你在說什麼?我聽不見!」   一瞬間酒吧的燈光全都熄滅了。   實驗室里,胖胖的工作人員拔掉了「盒子」的電源,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片刻,他又插上了電源。   沈鐸還是在「病房」里醒來,他揉著眼睛,聲音傳來:「這回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吧?」   沈鐸還是不太能相信,或者說不太能接受自己已經死亡這個事實,但又找不到什麼反證的方法,這樣一來也算是勉強接受了。但奇怪的是他並不悲傷,或許是因為他能感受到自己還存在著,也可能是能來回穿梭記憶的新奇勁兒支撐著他,總之,他覺得死亡這件事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那個,請問一下,我是怎麼死的?兩粒安眠藥也不至於吧?」沈鐸最後的記憶是杯子放到床頭柜上,有點兒靠近邊緣,他還往裡面推了推。   「這個世界上有千百萬種死法,我怎麼知道你是怎麼死的?」「聲音」又不耐煩了。   「可是我明明是在睡覺,一醒來就死了,這也太蹊蹺了。」沈鐸努力想要弄明白。   「哎呀,這種死法多好啊,比那些被癌症折磨啊,老得苟延殘喘啊,被車撞、被刀捅啊的強多了,我覺得你夠幸運的了。」這話的語氣倒是滿是誠懇。沈鐸知道從他這裡得不到自己死亡的信息,便換了一個問題。   「你剛才說我只是一個記憶副本?我的記憶為什麼會被複制?誰複製的?你又是誰?」   「慢慢來,我一個一個回答你。」「聲音」比一開始多了些耐心,「我們是一家專門為人們製作記憶副本的公司,當然,前提是這個人必須死了,一般來說找我們給死去的人製作記憶副本的都是死者的親人或者愛人,可能也包括仇人,這些人都是對死者的離去感到悲痛,捨不得,放不下,於是弄個副本出來,沒事兒的時候聊聊天,也算是種慰藉。」   「我父母早就不在了,那是誰委託你們製作我的記憶副本?」沈鐸更關心這個。   「總算說到點子上了。」「聲音」卻話鋒一轉,「可是這也是我們想知道的。」   「你什麼意思?」沈鐸糊塗了。   「你的委託人找不到了,確切地說是沒來取走你。」「聲音」很是無奈。   「你們沒留委託人信息嗎?聯繫方式有沒有?」沈鐸急了,有種自己被拋棄的焦躁。   「都是匿名委託的。」「聲音」回答得也很乾脆。   「那打款記錄總該有吧?」   「只收現金,你的委託人付了一半兒,還欠一半兒。」   「你們提取副本一定需要我的大腦,那個人把我的大腦或是肉體從醫院弄到你們這兒來,在醫院一定會有記錄的,你們去查查看。」沈鐸在幫著分析,卻冷靜地像是在說另外一個人的事兒。   「嗯,你說得對,但沒用,我們根本不用像你想的這麼麻煩,委託人只要告訴提取部你的信息和屍體停留在哪家醫院就行了,他們會自行去醫院提取的,這其實很簡單,疏通一下醫生什麼的,你懂的。」「聲音」的語調里竟有幾分得意。   「那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如果真的沒人來領取我,你們會怎麼處理?」沈鐸有些隱隱的不安。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是第一個出現這種情況的,但我估計啊,如果真的沒有人來領取的話,我們只好拔掉你的電源,把你送進廢品站銷毀。」「聲音」說得輕鬆,沈鐸卻聽得陣陣恐懼,似乎已經能感受到被銷毀時生硬的疼痛感。   「哦。」沈鐸已經有些氣餒了,且生出了一種命運被握在他人手中的失控感,雖只說了一個字,但語調里已是滿滿的無力。這無力任誰都能聽出來。   「你們就沒有一丁點兒的線索嗎?」沈鐸抱著最後一點兒希望問道。   「哦,線索還是有一點兒的,但這個線索對別人有用,對你可能就沒什麼用處了,你的委託人在委託單的姓名一欄里填的是『最愛你的人』,你知道的,像你這種泡妞兒高手,閱人無數,隨便去個酒吧,就能領人回家,我看過你們培訓班的傳單,你的照片印在上面,還挺帥的……」   沈鐸此時已經聽不進去「聲音」的話,他一心思索著最愛自己的人到底是誰,這是他唯一的線索和生存下去的希望,可他又千真萬確地不知道這世界上到底有誰愛著自己,且是最愛的程度。如果愛情是公平的,需要對等交換的話,那他無疑是死路一條了,他很久以前雖也對誰付出過真心,但卻也知道沒能換回來實意,往後就不必提了,他已認為是自己把自己送進了死地,無人能救,他活該,他想要認命了。   直到聽到那句「隨便去個酒吧就能領人回家」他才猛然醒悟。   「我找到最愛我的人了,一定是她!她上過我的課,她讓我追她,說可以幫我還信用卡賬單,我們當時在酒吧喝酒,她馬上要和我回家了,卻問我愛不愛她,一定是她,就是她!」沈鐸興奮得語無倫次,「你幫我去找到她,她叫艾檸,電話號碼我還記得,哎?你叫什麼名字?」   「陳卓。」「聲音」回答道,「你確定嗎?這麼快?這麼迅速?我跑出去一趟也挺累的,你耍我可沒什麼好下場!」   「沒錯,就是她,拜託你了陳卓,你快去找她,馬上。」沈鐸在「病房」里來回地轉圈,他覺得有十成的把握,甚而都為自己握緊了雙拳。   辦公室里,陳卓將信將疑地記下了電話號碼,揣在口袋裡出了門。   下午三點鐘的太陽把陳卓的影子拉長了一些,讓影子看上去沒那麼胖。他坐在一家咖啡館室外的座位上,拿著大杯的冰可樂四下張望,他剛在隔壁快餐店吃了個漢堡,又在剛剛之前和艾檸通了電話,電話里他並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怕艾檸躲起來不見他,他只說自己替一個朋友送件東西給艾檸,艾檸有些疑惑,但還是答應了見面。   艾檸是晚了半個小時才到的,兩人一碰面,都愣住了,互相眼熟。   「怎麼是你?」艾檸先開口。   「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陳卓也驚訝。   「這話聽起來像是老套的泡妞兒招數,但我們確實見過,我們是同事,我是業務部的,在你樓上。」艾檸坐下來,看著陳卓手中的可樂,杯子大到可以遮住她的臉。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剛來公司沒多久,同事都沒認全,也沒想到會有人偷偷注意我……」陳卓有些羞澀地喝了一口可樂。   「哎哎哎,你別誤會,我可沒特意關注你,是那天坐電梯超重了,你明明是在最裡邊,可同事們硬是把你攆出去了,我就多看了你兩眼。」艾檸急忙解釋道。   「你是可憐我嗎?」   「我是覺得這人做了什麼,這麼招人煩啊?」   「他們就是欺生。」陳卓一臉的氣餒。   「沒事兒,反正我就看看熱鬧,對了,你們部門現在有個人好像在搞什麼幫助記憶副本找委託人的發明?你們這些搞技術的真是好笑,這怎麼可能找得到。」艾檸說著兀自笑了笑,陳卓的臉色卻更難看了,他說:「那個人就是我。」   艾檸有些尷尬地從包里掏出煙來抽,抽得有模有樣,很多女人抽煙一看就很做作,但艾檸沒有,她抽得合理又認真。她吐出一口煙,轉移話題說:「對了,誰讓你幫著送東西啊?」   「對不起,我騙了你。」陳卓回答道,但他沒有給艾檸對這句話多想的空當,緊接著便簡單又明晰地把事情概括了一遍。艾檸聽完皺了皺眉頭:「沒想到你的發明這麼快就用上了。」   「還沒用呢,他就想到你了。」陳卓這話又有些怨氣。   「他找錯人了。」艾檸手中的煙已經燒到頭了,她把煙蒂掐滅在煙灰缸里。   「啊?可是他很確定啊?」陳卓驚訝,這驚訝里不無歡喜。   「男人啊,他們總是特別自大,覺得人家看他們兩眼就是想和他們上床,再多看兩眼就是想和他們過一輩子,替他們生孩子。」艾檸看了陳卓一眼,「Sorry,我不是說你,你回去告訴沈鐸,我不愛他,他的那些招數,什麼冷遇啊,回馬槍啊什麼的,確實讓我的心裡有了些起伏,但還算不上愛。」   「哦,那拜拜。」陳卓說完急著就要走。   「哎?你們技術部所有委託人的資料都有嗎?」艾檸突然問道。   「有啊,但都是取走的時候才會給到我們,為了往後的維修和回訪之類的。」陳卓停下腳步回答。   「哦,我知道了。」艾檸說著拿出一本書來看,也沒說再見,陳卓卻也懂了,搖晃著身子離開,背影里滿是焦急。   陳卓走後,艾檸又看了一會兒書,突然迅速地把書合上,仔細盯著作者的名字,心中起了波瀾,然後她顫抖著又點了一根煙。   陳卓回到辦公室里,把情況和沈鐸講了一遍,沈鐸短暫的失落後竟也有了些許類似放棄的釋然:「也對,才認識幾天,她又識破了我的招數,怎麼會愛我呢?」   「是啊,所以男人不能太自大,別以為人家多看你兩眼就是想和你上床。」陳卓在複述艾檸的話,「再說你都已經死了。」   「你也不用時時刻刻都提醒我已經死了這件事。」沈鐸這下倒是對死這件事感覺到了懊喪。   「我說事實怎麼啦?現在還不是計較的時候,既然不是艾檸,那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別人?」陳卓提醒他。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這也太難了吧?」沈鐸又灰心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說是想想其他,可腦子裡怎麼也繞不過艾檸,她所有的神情還都歷歷在目,他需要承認自己對她是有過真心的,只是還沒能來得及發酵,或者就只差那麼一點兒,艾檸就會愛上他,他還是對自己有信心的。   陳卓看不到沈鐸的心境,他接話道:「其實也不太難,別忘了你可以在記憶中來回穿梭啊,當你靠近最愛自己的那個人時,你會聽到一種很特殊的心跳聲,「怦怦、怦怦」,這是愛的心跳,我前些天剛研究出來的,取名『真愛之聲』,厲害吧?你是第一個試用者,開心嗎?」陳卓的語氣有些得意。   「你是拿我們記憶副本當遊戲玩兒啊?還設定?呸!還『真愛之聲』,聽著就夠low!」沈鐸把火氣撒在了陳卓身上,這讓他心裡能夠好受點兒。   「老兄,這是在幫你好不好?別不識好歹,按公司本來的規定,只有委託人交了尾款後記憶副本才能被喚醒的。」陳卓語氣里有種邀功請賞的意思。   「那你為什麼要喚醒我?」但沈鐸只抓住了疑問。   「這個嘛,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我想試試我新發明出來的『真愛之聲』,和領導求了好多遍情,領導一直不同意,說用不著,可這時你這個沒人領的記憶副本就冒出來了,委託人的信息還是『最愛你的人』,正好匹配,你說這是不是天意?然後領導也就答應讓我試試了。至於第二個原因嘛……」   陳卓語調突然一轉:「哎,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幫什麼忙?」沈鐸沒好氣的問道,「一個被你用作試驗的記憶副本能幫你這個大程序員什麼忙?」沈鐸故意把「試驗」兩個字說得很重。   「嗯……這個……就是什麼回馬槍啊,冷遇術啊什麼的……」陳卓有些不好意思。   「教你泡妞兒啊?說得這麼吞吞吐吐的,我沒見過你的樣子都知道是個loser(失敗者)。」說到自己的強項,沈鐸一下子來了氣勢。   陳卓竟沒有反駁,這說明他對自己還是有個理性的認知,但聽到別人如此直白地評價自己,他在那一刻還是有些低落的。   「見過我的樣子你還是會這麼說。」陳卓的語氣里沒有自暴自棄的味道,誠懇得一馬平川,這也讓沈鐸沒辦法繼續嘲諷下去,這很像功夫的招數,迎接打過來的一拳,最好的方式不是阻擋,而是借力用力,順水推舟。   「呃……聽你的口氣你還算個老實人,那你和我說說你上次泡妞兒失敗的情況。」沈鐸也用套路,移花接木,把話題岔開。   「那還是大學的時候……」陳卓剛開口就被沈鐸打斷,「你說的大學如果是一年前,我還能勉強原諒你。」   「比一年多一點兒。」   「一年半?」   「五年。」   「你這五年是出家了還是進監獄了?」沈鐸完全不能理解五年不泡妞兒的世界。   「我在好好生活。」陳卓有些不想講了,「你到底聽不聽啊?」   「聽,當然聽了,你說吧。」沈鐸倒在床上,雙手交叉在腦後,懶洋洋地看著天花板。   陳卓清了清嗓子,「那時我喜歡上學校里一個女生,就想著給她送個早飯,於是我早晨6點爬起來買了早飯到她宿舍樓下,可是她宿舍有鐵柵欄,鎖著進不去,我就給她打電話,她還沒睡醒,一身的起床氣,揉著頭髮隔著柵欄接過我的早餐,看了看又一把扔了出來……」   「你買了什麼早餐?」沈鐸很好奇。   「10個饅頭。」陳卓回答。   「什麼?」   「還有一袋榨菜。」陳卓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靠!活該啊你!有送饅頭和榨菜當早餐的嗎?還隔著鐵柵欄,還10個,你以為你去探監啊!」沈鐸其實是想忍住不笑的,他用枕頭埋住臉,終究還是沒忍住,那哈哈哈哈的笑聲,像一股風般順著喇叭飄了出來,帶著電音,帶著律動,陳卓一聽就如緊箍咒般受不了了,他往後退了三尺,調小了音量。   等沈鐸笑夠了,陳卓才又繼續把故事講完:「我其實不想買饅頭的,我是想買油條的,但那天校門口那家油條店沒開門,而油條店隔壁的饅頭店饅頭也快賣光了,只剩下10個,老闆對我說同學把饅頭買走吧,我送你一袋榨菜。可我還是不想買,他就說同學你買吧,賣光了我就可以去醫院看我老伴了,我給她熬了小米粥。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沒看到他老伴,那個戴眼鏡的老太太,於是我和他聊了聊老太太的病情,他把10個饅頭裝在袋子里,還一個勁兒地謝我。」   陳卓的話停了,空氣中只剩下些雜音,沈鐸心裡的笑意也散了,有很古老的情感在蕩漾,那一刻沈鐸很想看一看窗外的節氣,可沒有窗戶,不然他肯定能看到一些善良的花瓣在飄落,如雪一樣。   「我答應你。」陳卓聽到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可就算他再笨,轉個彎兒也能明白過來。   「那我該怎麼做?或者我能為你做點兒什麼?」陳卓轉了一圈椅子,耳機線纏在了身上,又急忙反轉回來。   沈鐸本來沒想過提要求的,但不能有便宜不佔,他思索了一下後問道:「如果我一直找不到委託人,我還剩多少時間?」   陳卓回答:「一周,領導只給了我一周時間。」   沈鐸說:「一周不行,我要一個月。」   陳卓有些為難。   「一周你什麼都學不會的。」沈鐸點中要害。   陳卓咬了咬手指答應了下來。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