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自縊
「母親。」謝世子走到樂陽公主身邊, 扶住哭得站不穩身子的她:「太醫很快就來, 您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太醫?太醫若是有用, 駙馬怎麼會病了這麼久還不好?」樂陽公主心中又急又氣, 破口大罵道:「都是群沒用的庸醫, 這都快一個月了, 駙馬的病半點沒好, 反而越來越嚴重。」
謝世子知道自己不該懷疑父親,可他卻控制不住地想,謝幺爺剛被抓住沒幾天, 父親的病就嚴重了,真的只是巧合,還是……
剛走進院門口的兩個太醫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們能在太醫院做事, 大多都是世代行醫,醫術精湛之輩, 被樂陽公主罵庸醫, 心裡當然不會太暢快。
不過醫者父母心, 有時候病患家屬因為傷心過度口不擇言, 他們睜隻眼閉隻眼當做沒聽見便過去了。
避免謝駙馬繼續發瘋傷害自己,太醫讓公主府下人把謝駙馬手腳用柔軟的布條捆綁起來。
開好凝神的藥方, 太醫對守在旁邊的小廝道:「三碗水煎成一碗, 吃完葯以後觀察一段時間, 近幾天不能留駙馬單獨一個人待著。」
「多謝大人。」小廝感激道:「駙馬現在這個情況,去他熟悉的環境, 是不是更利於養病?」
兩個太醫沒有回答,收拾好藥箱以後,便出言請辭。公主府天天鬧著想把謝駙馬帶回南方養病,宮裡一直沒有同意,說明這事有貓膩。他們只是看病拿葯的大夫,不想趟這池渾水。
「兩位太醫大人請留步。」謝世子追上兩位太醫:「請問二位大人,家父的癥狀,為何突然加重了?」
「癔症屬於腦疾,這種病看不見摸不著,有時候受到刺激就患上了。」一位太醫答道:「世子也不用太擔心,謝駙馬這種情況還是有機會好轉的。」
謝駙馬身邊,十二個時辰隨時都有僕人環繞,公主又對他上心,這樣的患者已算幸運。
「多謝。」謝世子心事重重地謝過兩位太醫,轉身回到父親的院子,父親已經換上乾淨的衣服,傷口也被太醫包紮好了,躺在床上沒有繼續在鬧騰。
聽著母親悲切的哭聲,謝世子上前安慰:「母親,父親已經睡下了,你不要擔心,父親一定會沒事的。」
樂陽公主擦去臉上的眼淚,看了眼床上睡過去的謝駙馬,帶著謝世子去了院子里:「你怎麼回來了?」
「兒子想你們了,所以求了皇舅,讓他同意兒子回府小住一日。」謝世子看著樂陽公主紅腫的雙眼,心疼地讓下人取來冰,讓樂陽公主敷上。
「傻孩子,我與你父親已經遭到陛下的厭棄,你別老想著回來看我們,萬一陛下連你也討厭怎麼辦?」樂陽公主想讓謝世子馬上離開公主府,回到宮裡去:「你現在馬上……」
忽然,她語氣一頓,眼神有些閃爍,不敢看兒子:「那你在家裡住一晚,明天早點回宮裡。」
「好。」謝世子沒看出樂陽公主眼神的不對勁,他哄著樂陽公主回了屋子,讓她早點休息。
樂陽公主是個既怕苦也怕委屈的性子,從小到大,但凡她想要的東西,都會用盡手段得到。當年她對駙馬一見鍾情,得知父皇想讓順安下嫁給他,她便使計讓父皇厭惡順安,最後謝家公子就成了她的駙馬。
婚後她發現,駙馬對她雖好,可心裡卻藏著一個人。一開始她以為是順安,後來她發現,駙馬對順安根本沒有感情,他真正心儀的,是名動京城的衛明月。
這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後來衛明月懷著身孕上戰場,她總是忍不住想,若是衛明月死在戰場上,或是被毀去那張艷麗的容顏,就好了。
可是衛明月不僅沒有死,還成了整個大晉最有名的女將軍,無數女子敬仰她,就連一些文人書生也為她寫下歌頌的文章。
夜深人靜時,就會控制不住地猜測,身邊這個最愛的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已經放下了?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裡浮現一個月前,那兩個丫鬟說的話。
一哭二鬧三上吊……
皇兄雖然因為謝瑤刺殺太子,對他們家產生了厭惡之情。但是他向來待親人很好,只要她鬧著自殺,也許皇兄會看在她的面上,放過他們一家。
樂陽從床上爬起來,從柜子里找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強忍著痛苦,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寫起了求情的血書。
她能依仗的,只有皇兄的心軟。
夜色漸深,謝駙馬捂著劃傷的手臂,從床上坐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自己有些發熱。
端起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突然他意識到不對,轉身準備躺回床上,發現床帳後站著一個人影。
「父親……」謝世子掀開紗帳走出來,「父親裝瘋賣傻這麼久,辛苦了。」
「什麼裝瘋賣傻?」謝駙馬愕然:「這幾日京城裡外國使臣多,你不早點休息,守在我屋子裡作甚子里作甚?」
「使臣?」謝世子走到謝駙馬面前:「使臣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離京,如果還留在京城的,唯有金珀與玳瑁的使臣。」
「一個月前?」謝駙馬痛苦地揉著頭:「不是才舉行百國宴不久?」
謝世子沉默地看著謝駙馬,良久後才移開自己的視線:「父親,別裝了,你根本就沒有癔症,對不對?」
「什麼癔症?」謝駙馬面色更加痛苦,「我最近做了什麼?」
謝世子從未像現在這一刻清醒,他看著謝駙馬:「父親,這些日子以來,母親為了你的癔症,吃不好睡不安,整日以淚洗面,憔悴了許多,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為母親想過?」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謝駙馬揉著額際:「你這孩子怎麼回事,竟然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謝世子正欲說什麼,外面傳來下人們的哭叫聲。
「來人啊,不好了,公主殿下自縊了。」
謝世子如遭雷擊,推開謝駙馬跌跌撞撞跑向公主居住的院子。跨過門檻時,他被重重摔了一跤,可他彷彿不知道疼一般,爬起來繼續跑。
衝進母親的院子里,他看到被下人們七手八腳抬到床上的母親,他顫抖著手輕輕探著母親的鼻息,還好,還有鼻息。
「快去請太醫,快去!」
向來不愛發脾氣的他,大聲吼著屋子裡的下人:「都圍在這裡做什麼,請醫問葯都不懂嗎?!」
下人們連滾帶爬跑去請醫生,謝世子哭了一場,起身看到放在桌上的血書。
血書散發著陣陣血腥味,字裡行間全是母親在為父親求情,就連自縊也是為了父親。
「臣妹自知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但求皇兄能饒駙馬一命……」
看到這一句,謝世子手抖得厲害,他看著床上昏迷的母親,想要大聲吶喊,你為了那個男人得罪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為了他甚至願意放棄生命,可你知道他在騙你嗎?!
謝世子紅著眼眶,把這封血書收了起來,放進自己的胸口。
樂陽公主的貼身婢女看到這一幕,小聲道:「世子,您……」
「誰也不許說。」謝世子沉著臉,冷冷地看著屋子裡幾個婢女,「你們記住,公主沒有寫過任何信,明白嗎?只要有人敢說漏嘴,你們全都不用活了。」
「明、明白。」貼身婢女們瑟瑟發抖地應下。
她們怎麼都沒想到,以往溫和善良的世子,竟然也會有如此無情的眼神。讓人只是看一眼,就覺得害怕。
樂陽公主自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宸陽宮與壽康宮。昌隆帝披上外袍,看著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趙三財,良久後嘆口氣:「她怎麼說也是朕的妹妹,讓太子與……」
他想說讓太子與英王與探望,可是想到英王在宮外不方便,改口道:「讓太子與五皇子探望一番,她若是為了替駙馬求情,才會自縊……就不用再管。」
昌隆帝的面色在明明滅滅的燭火中,看不太清晰,可是伺候昌隆帝多年的趙三財知道,陛下這是徹底對樂陽公主失望了。
五皇子在夢裡睡得正想,被隨侍太監急催促著起床,不情不願地起身穿衣服:「人死了沒?」
「聽說公主殿下身邊的婢女發現及時,人雖暈了過去,但命保住了。」
「身為公主,卻用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她哪裡是想死,是在以死相逼,想求父皇饒了駙馬的性命。」五皇子困意未消:「這大半夜的,鬧也應該白天鬧,免得折騰太醫跟我們這些晚輩。」
「殿下,您且消消氣。」隨侍太監見五皇子不高興,連忙勸道:「東宮那邊的太子殿下,也要跟您一起過去呢。」
「太子三哥也要去?」五皇子困意頓時飛走一半,以太子的脾氣,哪能受得了樂陽姑母玩這種手段?
「快替我換好衣服,不能讓太子殿下久等。」五皇子開始積極配合,只要太子罵的人不是他,他就喜歡看這種熱鬧。
太子剛出東宮,就見五皇子滿臉期待地看著他,滿臉寫著想要搞事的表情。
「上馬車。」太子招呼五皇子一起坐上東宮的馬車:「等下到了公主府,不管他們說什麼,你都不要輕易應下。」
「請太子三哥放心,弟弟唯您馬首是瞻。」五皇子立刻表忠心:「只要您不同意的,弟弟堅決不點頭。」
面對五弟如此灼熱的眼神,太子往旁邊挪了挪。
他有種街頭地痞老大,帶著小弟去鬧事的錯覺。
五皇子見太子往旁邊挪了挪,也跟著挪。
搞事,搞事。
咱們一起去搞事。
一哭二鬧三上吊這種壞行為,可慣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