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章 春(二)
「了什麼?」掃了乳娘一眼,乳娘早已經退到了角落裡,並不敢聽二人說話。
蔣長揚道:「吏部考功司員外郎。」和劉暢原來任的司農寺丞一樣是從六上階,但是那意義完全不一樣。不過從劉暢立的那個大功勞來看,得到這樣的獎賞也正常。
牡丹沉默了一會兒,道:「他的日想必不會好過。」吏部是蕭父的地盤,蕭家和閔王、魏王是穿一條褲的,劉暢這個當口進去,必然會是眼中釘肉中刺,稍有行差踏錯就會灰溜溜地被踢出去。
「想要站穩還是不容易的。」想到自己剛進兵部時到的那些刁難,蔣長揚點了點頭。景王這個時候讓劉暢去吏部,固然是獎賞,但也不乏試劉暢才能的意思。劉暢若是此番能,將來的仕途才算平穩,倘若他站不穩,那又是另一說了。
吃晚飯時,夫妻二人都有些沉默。牡丹想的是劉暢的事情,她是不希望劉暢越來越厲害的,那廝又愛抽風又記仇,若是某日突然又抽了風,倒霉的就是她這個小家,只可惜在這件事上,她是沒有其他法了。她抬眼看著蔣長揚,見蔣長揚顯然也是在想事的樣,便輕輕戳了戳他:「在想什麼?」
蔣長揚微微一笑:「我在想,這次朝中變動,起來的人多數都不是五姓的人。看來,聖上是早就想動了。」五姓在社會上影響力大,不但自詡門第高貴,一女難求,多年以來他們的弟門生在朝中更是形成了一股十分巨大的力量。他們之間有矛盾,卻也有共同的利益,每逢關鍵時刻就會擰成一股,甚至可以和皇帝擂台。可以說,每一次擁立的後面,都能看到這些世家的身影。這樣的情況,是每個君王都不想看到的,但迫於形勢,他們又不得不妥協,妥協過後,只要想有所作為的君王,都不會任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
見牡丹有些不明白,蔣長揚便低聲分析給她聽:「當年最盛的是王氏,也就是後族,在聖上登基時立下了汗馬功勞。妃也姓王,只是去得早,所以失去了應有的意義。接著寧王兩與秦家聯姻,更是和秦家綁在了一起。吳家雖然沒有明確表態站在誰那邊,但把吳十九娘這個偏支嫡女嫁給李荇本身就是一條進可攻退可守的。」
有大姓的支持,寧王又做得好,但皇帝卻遲遲不肯立嗣……牡丹突然明白了過來,王家如此作為,本是想再保險一點,但恰恰就犯了皇帝的忌諱,從始至終,皇帝的心裡就一直防著他們的。世家崛起,皇權必然旁落,從另一方面來說,皇帝大概也不想自己的繼位者再受這些所謂的世家望族掣肘!
蔣長揚輕輕嘆了口氣:「王家用心良苦。但那個時候,聖上還身強體壯,所以閔王和蕭家才能有機會起來,乃至於現在,甚至可以和這家相抗衡。」閔王和蕭家做的事情皇帝怎會不知道?睜隻眼閉隻眼,是因為他需要他們,乃至於在閔王和蕭家式微的時候,他還會在後頭推一把。
牡丹沉思良久,道:「那麼白家呢?」白家的人,雖然與吳家、秦家都有來往,沾親帶故,但白家在這件事中,和其他四家比起來,態實在是淡然了。
蔣長揚微微一笑:「白家這些年人丁不旺,是最沒落的一家,家主韜光養晦,恐怕是想見機行動。」正如景王,他論先天條件,遠遠不能和名正言順的嫡寧王和死後,就成了老大的閔王相比。他的身後,更沒有世家支持,有的只是一群從底下辛辛苦苦爬起來的人,想要成功就必須韜光養晦,見機而行。現在這個機會算是終於來了。等到閔王和寧王兩敗俱傷之時,就是他翻身之日。
「你是早有成算的?所以那個時候我表哥去尋你,你才幹脆利落的拒絕了寧王?」牡丹放下筷,撐著下巴看著蔣長揚眨眼睛,「我們當初能成,其實也是沾了這個光吧?」
「寧王的溫潤和純孝其實不完全是做出來的,他的性是軟弱了一點,還兒女情長。這家現在撐著他,將來也會霸著他。但這天下,卻不是姓王,也不是姓秦。」蔣長揚掃了牡丹一眼,大言不慚地回答她的第二個問題:「說到咱們倆么。我若娶了蕭雪溪,又怎能放心用我?放心用義父?但單為了這個原因就同意我和你,那也是不可能的。除了蕭雪溪,還有其他合適的人嘛,所以呢,主要是因為我,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啪!」牡丹拍了他的手一下,嗔了他一眼:「知道你最厲害。」聽他說了這一回話,倒是把剛才劉暢陞官帶來的煩惱沖淡了不少。只是將來,李荇怎麼辦?
蔣長揚順勢按住她的手,笑道:「你別擔心了。劉舒若有那個能力一直往上走,按是按不住的,要就是我一直壓著他,讓他翻不了身。他不惹我,我也不惹他。」
牡丹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一有機會,他一定會惹咱們的。還沒怎麼呢,不就已經惹過咱們好幾次了么?要是能把他一次給收拾乖咯就好了。」劉暢就是那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啥。
但目前為止,劉暢也沒從他手裡得了好去。蔣長揚笑而不語,牡丹這個「咱們」真是深得他心,劉暢不管怎麼鬧,他和牡丹都是一起的,讓人嫉妒讓人眼紅感覺其實也不錯。蔣長揚目光切切地看著牡丹,燈光下的牡丹美得炫目,肌膚白嫩水滑,從前略顯瘦削的身如今卻是纖穠合,摸著又暖又軟又滑。想到黑夜裡那種妙不可言的觸感,他的手就順著牡丹的手臂往袖裡慢慢摸上去,指尖下,牡丹的肌膚微涼,卻又透了溫暖,又嫩又滑,實無言語可以形容。
牡丹被他摸得心口一縮,心神控制不住地蕩漾起來。二人的目光對上,就有些分不開,蔣長揚輕聲道:「你吃好了么?我今日有些累,想早點安歇。」
自出孝以來,他每每就愛說他有些累,想早點安歇……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但她卻不想這麼快又接著生孩,也不想胡吃藥傷著身體,故而,總是算著安全期拘著他的。牡丹對著蔣長揚比平時黑亮幽深了數倍的眼眸,臉微微紅了,身上的皮膚也有些發熱發燙。偏又握了筷,拿喬道:「沒呢,光聽你說話去了。你不再吃點?」
門口輕輕一響,恕兒和寬兒低聲說了幾句話,蔣長揚忙收回手:「不吃了。」他想吃的不是這個,而是另一張嘴餓了,恨不得馬上就能吃。
被他目光炯炯地盯著,牡丹再好的胃口都吃不下去,須臾放了筷,命人進來收拾了,回頭看著蔣長揚嫣然一笑:「今晚天氣好,沒風,咱們抱了孩去園裡消消食。」
蔣長揚萬分不願,卻沒理由拒絕,他每日早早出門,傍晚歸家,總要陪陪孩們的。夫妻二人一同去抱了孩,在院里散步消食。蔣長揚有些心不在焉,說了好幾次兩個孩的眼皮長,怎麼這會兒還不睡覺。牡丹心中暗笑,故意道:「玩高興了,不想睡覺也是有的。」
蔣長揚立刻道:「那可不好,到了該睡的時候就要睡。」不等牡丹回答,就叫乳娘把孩送回去睡覺,半點榷的餘地都沒有。夫妻二人一前一後地走回去,因著心裡都想著要做壞事,氣氛就有些異樣,一進門寬兒和恕兒就感受到了,當下默默把熱水送上就退了出去,都沒問要伺候。
丫鬟會看眼色其實也不好,牡丹有些惱羞成,去揪蔣長揚的眼皮,一定是他滿臉的淫蕩讓人看出來了。蔣長揚其實也覺得有些尷尬,但他臉皮厚,更覺著牡丹惱羞成怒的樣可愛,厚著臉讓牡丹揪眼皮:「你揪嘛,揪了幫我洗。」
牡丹順口回答:「我幫你洗?你幫我洗還差不多。」才開口她就後悔了,某人已經開始給她解衣服,還一本正經地回答:「好,聽從你的吩咐,我幫你洗,可不許羞。」
牡丹趕緊捂住了,去推他:「去,不要你洗,快去洗你自己的。」
「一起洗。」蔣長揚堅持不懈,扯開了牡丹緋色的外袍,露出凝脂般的肩頭來,順勢輕輕咬在了她的肩頭上,聽到牡丹驟然加重的呼吸,他的眸色越發深了起來,拉她的手去摸著他,暗啞了聲音,不容拒絕地道:「你幫我洗。」
「嗯。」牡丹紅了臉,幾不可見地輕輕點了點頭。頭剛點下,就被猛地抱了起來,送入了凈房中。蔣長揚微微紅著臉,把一把水壺遞到牡丹手中,眼睛亮亮地看著她。
水聲響後不久,屋裡傳來發簪撞擊在瓷枕上的叮噹聲,叮叮噹噹,猶如樂聲,又如清泉砸在石上,良久不絕,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綿長響亮。寬兒和恕兒微微紅了臉,拉起被捂住了耳朵,只當那是風吹動了水晶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