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觀棋不語
第26章 觀棋不語
之前聽聞任時敏說要去園子里的暖閣中品茶下棋,任瑤期便徑直從游廊中出來,往通往花園的小徑里走去。
任家的花園亭台樓閣,水榭飛檐皆是南邊的風格,雖然因為地利的原因,花園裡許多的畏寒的花草不能成活,不過時令花卉也都是每季都有換的。所以園子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花團錦簇。
園子當中有湖心亭一個,那是夏日乘涼的好去處。不過因為那兒四周種的都是些春夏季的時令花草,秋冬時節的湖心亭入目不是枯荷殘枝就是白茫茫一片,且四面透風,寒風刺骨,所以秋天一到,任家的主子們便都舍了亭子去了西北角坐落於梅林中的暖閣。
暖閣雖然不大,卻是燒有地龍,且四面窗戶都是蒙的玻璃紙,能隱隱看見四周的疏影橫斜,精緻靜雅。任時敏時常會來這裡作畫。
任瑤期走近暖閣的時候裡面寂靜無聲,任瑤期卻依舊是腳步不停。
「你們去那邊亭子里候著吧,我與父親說幾句話就出來。」不遠處的亭子里,兩個丫鬟正圍著一個碳盆烤火,看樣子應該是分管這暖閣的丫鬟,被裡面的主子譴了出來。
見這邊來了人,兩個丫鬟起身,其中一個正想要迎過來,喜兒不等她們過來就笑著快步走了過去。雪梨原本想說什麼,看了任瑤期一眼,想了想,還是行了一禮轉身跟著喜兒去了。
任瑤期抬手掀開了暖閣的帘子。
暖閣當中擺著一個矮几,任益均與一個陌生少年分坐兩端。任時敏打橫坐著,手裡拿著個小茶壺一邊啜飲一邊觀戰。三人不管是對局之人還是觀局之人皆是全神貫注,連有人進來了都沒有察覺。
倒是蹲靠在一旁的任益均的小廝抬頭看了過來,見任瑤期輕輕朝他打手勢,他便又蹲了回去。
這是任瑤期第一次正面看清楚這位傳說中的韓家少爺。
只見他外頭毛皮披風已經脫下,身上只穿了一件袖口與襟口皆綉有蘭草的白色袍子,烏髮修眉,鼻樑高挺,嘴唇薄成一抿,微微偏頭思索的表情認真沉寂,從她的角度看去能感覺到他微微垂下的眸子眼尾微揚。
這是一個相貌出眾的男子,且氣質沉穩。
似是察覺到了任瑤期的目光,他抬眸看了過來,狹長的眸子烏黑深沉如冬夜。
任瑤期不動聲色地垂眼,朝著他的方向福了福,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到了任時敏身邊。
任時敏這才看見她,不由得面帶驚愕,卻還是輕輕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先不要出聲,有話等棋局完了再說。觀棋不語,且不可打擾下棋之人的思路,這是任時敏向來遵守的。
任益均皺眉朝她瞪了過來,面色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快,又很快轉過了頭,不再看她。
任瑤期便靜靜的立在任時敏身後,半點聲氣兒也不出的盯著面前的棋盤。
任益均與任時敏之所以投緣,是因為兩人愛好相近。除了喜歡吟詩作對,彈琴畫畫之外,還酷愛下棋,且兩人都算的上是箇中好手。
可是,儘管如此,這盤棋任益均也是是露了敗勢。
一刻鐘之後,任益均長吁了一口氣,投子認輸。
「我又輸了!」任益均這麼說著,語氣卻是沒有半分不快。然後他轉向任時敏道,「三叔,這傢伙當真厲害,我三戰三敗,還是換你上場吧?你一定得殺一殺這傢伙的威風!」
韓公子低頭一笑,默不做聲地撿拾棋子兒。
任時敏觀戰了半日,早就犯了棋癮,有些躍躍欲試,他看向任瑤期小聲商量:「瑤瑤,有事情能否等爹爹下完了棋再說?」
任瑤期點了點頭,任時敏便立即高高興興地與任益均換了座位。
戰局再次開始。
任瑤期依舊是默不做聲地看著,存在感級低。因此也沒人覺得她站在這裡礙事了。
這次任時敏堅持的時間可能比任益均要久一些,只是最後依舊是鎩羽而歸,輸了兩個子兒。
任瑤期看著最後的棋局,若有所思。
再來一盤,結果也是一樣,這一次任時敏輸了三個子兒。
任益均哈哈大笑,伸長了手去拍韓公子的肩膀,十分欣賞地道:「你小子,真不錯!」
任瑤期不由得微微一愣,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任益均笑,且還是開懷大笑。這一笑,他身上原本有些陰鬱地氣質歷時煙消雲散,少年人的活潑生氣散發了出來,到是俊朗了幾分。
任時敏也目含欣賞地看著韓公子:「雲謙,我認輸!」
任瑤期看著任家的兩位男子,終於明白為何上一世從來不管後院之事的爹爹會突然心血**的操心起他女兒的婚事了,他是真心希望這位韓雲謙給他當女婿的。在他眼裡畫好,字好,棋品好是他擇友的標準也是擇婿的標準。
而幾個女兒中任瑤華的年紀與韓雲謙最為合適。
「再來一盤?」任益均興緻勃勃的提議。
韓雲謙卻是往外看了看,帶著些歉意道:「時候不早了,我母親和妹妹怕是已經回去了。今日就到這裡如何?下一次我做東道,請二位過府品茶下棋。」
任益均這人脾氣很怪,他若是看你順眼,就會對你十分容忍。相反若是你惹了他的厭,他便處處與你過不去。
韓雲謙對了他的胃口,所以拒絕了他的提議他也不見著惱,反而點頭道:「如此也好,三叔您說呢?」
任時敏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也不強求,笑著道:「那就下次再下,我今日得好好研究一下制勝之道才行。」
韓雲謙起身告退,任時敏也起身:「我陪你出去。」
韓雲謙忙道:「您是長輩,雲謙怎能勞您相送?雲謙還要去一趟老太太那裡,告辭一番。」
任時敏突然想起來女兒還在這裡等著他,不由得有些猶豫地看了任瑤期一眼。
任益均卻是擺擺手:「計較這些虛禮做什麼?雲謙還能怪我們怠慢了他不成?我讓多寶送他過去吧。三叔你坐下來與我探討一下之前的棋路如何?」竟是一點也不見外的模樣。
韓雲謙微笑著點了點頭,又向眾人作了一揖。
「韓公子,多寶送您出去。」任益均地小廝上前來道。
韓雲謙跟著多寶走了,任瑤期靜靜的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暖閣里,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三叔,我們來將之前的棋局再復盤如何?」任益均躍躍欲試,一邊說著,一邊著手恢復棋盤,正是上一局任時敏剛露敗勢的時候。
「瑤瑤,你找爹爹有事?」任時敏笑著問女兒。
「三叔,有事情等會兒再說也一樣。」任益均不滿地瞪向任瑤期,十分不耐。
任瑤期沖著任時敏眨了眨眼,然後蹲下身來幫著任益均復盤。
任益均看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差錯,便也隨她去了。
任時敏哈哈笑著摸了摸任瑤期地頭,坐到了任益均對面。
「我記得,剛剛就是在這裡三叔你開始輸的。雲謙那一著下的極妙!頃刻間就定下了半壁江山。」說著任益均落下一子,正是之前韓雲謙的棋路,「三叔,再給你一個機會反敗為勝如何?」
任時敏托著小茶壺,摸著下巴琢磨了許久,正要落子,卻見旁邊突然伸出了一之纖細白嫩的小手,拿過他手中的白子兒,往棋盤上一放。
任時敏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任益均卻是生氣了,正想罵人,眼睛在棋盤上一掃,雙眼立即瞪圓了:「秒……招!」
「那位韓公子當真那麼厲害?」任瑤期撐著下巴做了個鬼臉,一臉的不服氣的道,「我可不這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