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後怕的感覺仍在,與這節奏交織在一起讓一切美好的不真實。像兒時睡前被築起的童話夢,生怕醒了丟掉最愛的王子公主。
歡爾身體仍是緊繃狀態,她小聲說道,「以後出門必須報備。」
「是。」
「打電話發簡訊留紙條都可以。」
「好。」
「景棲遲,」她逐漸鬆弛下來,「我嚇壞了。」
「我答應你。」男生放開人,捏捏她鼻子,「我不會了。」
歡爾這才徹底放心,拿過他的手裡的書,「什麼題啊?」
「上去再說。」景棲遲扶住她肩膀讓人做個原地轉身,「天涼。」
如果失去是賭注,那陳歡爾在一開場就會選擇認輸。
她賭不起。
朝夕又朝夕,日子每天都在重複。背不完的詩句單詞方程式,寫不完的試卷作業練習題。偶爾自習課抬頭看看,那一張張埋頭苦讀的臉陌生的要命。頭痛欲裂時歡爾有過摔筆不幹直接放棄的念頭,花花世界奈何逮著一根獨木橋禍害,可轉頭瞄一眼景棲遲立刻打消邪念,他都能撐自己為什麼不能?
支持和鼓勵是相互的,較勁和不服同樣。
睡覺時間穩定在十二點,偶爾寫過頭還有幸觀覽到日出。倒計時牌掛起,百日誓師大會召開,教室里的咖啡香越來越厚重,一度覺得望不到盡頭的終點也隱約浮現。家長們說堅持就是勝利,老師們說守得雲開見月明,當事人們捧著熱乎乎的光陰時而信心滿滿,時而無所適從。
四月初的二模考試,景棲遲比歡爾高一個名次,年級一百零七。
一次月考,一次一模,完全印證他所說的再考兩次。
五班內部只是小小震驚。誰都發現自打上學期末景棲遲成了學習機器,悶不吭聲和所有老師對著干,分數也一路飛漲,他早就不是原來的特長生了。倒是年級範圍內一陣騷動,沒有人看到八百到五百再到二百的循序漸進,也沒人看到他桌斗里那沓厚厚的草稿紙和一把用完的水筆芯,他是名不見經傳的異軍突起。
景棲遲在即將畢業時一躍成為天中大神。
大神總帶有很多故事。低年級的學生們對著大榜名字恍然大悟,這不是體育老師掛嘴邊的帶天中勇奪足球賽季軍的隊長么?更有趣的版本是,他和原來年級第一是如膠似漆的好哥們,對方轉學他化悲痛為力量一路開掛。
班裡後門開始出現觀摩人群。勇敢的小姑娘會紅著臉喊「學長加油」,羞澀一些的會趁人不在往桌上放飲料巧克力。對此景棲遲大多一笑置之,吃的全部分給歡爾和杜漫,一副皈依佛門不惹紅塵事的模樣。倒是廖心妍偷摸和歡爾抱怨,「真是一屆比一屆敢幹。」
她好像也沒有表白意願。有時歡爾覺得她很像景媽,吾家有子初長成,話里話外一股慈愛勁。
當然她也不敢問,特殊時期擾亂軍心是大忌。
回家路上歡爾笑嘻嘻說起這些傳聞,配以來自靈魂深處的感慨,「我真是顆幸運草,羨慕你們三生有幸遇到我。」
景棲遲不理她,「老宋要去北大醫學院,你想好沒?」
宋叢一直穩定,他當然有實力去最高學府。
歡爾搖頭,「反正到時候一別兩寬,你倆不要太想我。」
「陳歡爾,你和我都再使點勁。」
「還不夠?」
她基本穩定在百名,且不說天河本地就有重點院校,這架勢只要不失常妥妥上個好一本。
「不夠。」景棲遲沉思一刻,「再多考十分。」
「為什麼是十分?」
「別管,記住就行。」
因為我還能多考十分,因為我知道自己要什麼。
33, 朝夕又朝夕2
關於大考那兩日,陳歡爾只記得雨。
父親特意請假陪伴,早晨便由他開車載兩位考生與兩位母親一同去考場。穿金黃外衣的交警出現在每一個十字路口,隔著車窗的朦朧歡爾看不清他們的臉。她問景棲遲,你說個關於雨的詩句吧。他背的是南朝四百八十寺。陳媽聽罷搭茬,這也沒有雨啊。大家一通笑,歡爾偷摸拽景棲遲校服——看見沒,我就隨我媽語文才那麼差。第二天雨勢更大,車窗上的雨刷器瘋狂擺動做機械運動,歡爾說會不會考動能定理,他答你回憶一下功的計算公式。緊張,緊張到每一個細節都變成考點,像老天給出的隱藏線索,誰發現誰就可搶佔先機。
疾風驟雨,滂沱大雨,牛毛細雨,趕赴歸來的考場路上是雨,答題中聽到敲打窗棱的是雨,最後落筆時明明天晴可心裡好似還在淅瀝瀝下雨。一場綿延的,不忍給告別畫上句點的雨。
之後是睡覺,睡得昏天黑地;看電視,看得晝夜顛倒;打包書卷,摞起來快一人高。成績出來那天既無驚喜也無意外,陳歡爾和絕大多數考生一樣,只是穩妥地給三年苦讀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