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璃走進軍營,因為被壞了事,心中帶著些許不甘的火氣,但見周圍將領們熟悉的面孔,她暫時將那些不快都甩在腦後。一一回了來行禮的將領,其中才回王都的尚北看見了她,更是忙上前來微帶抱怨道:「王爺離開也不與我說聲,害末將一通好找啊!」
沈璃一笑,拍了下他的手臂:「是本王的不是,回頭你挑一家酒館,本王做東,任你喝到盡興!」
旁邊立馬有將士道:「王爺可不能厚此薄彼。」
「哎,這話我可聽見了,王爺,見者有份啊!」
「成,都請了!」沈璃看見練兵台,想起今日來軍營的目的,揚聲道:「本王今日興緻好,讓士兵們都來與我練練,過得了十招的,一併與將軍們吃酒去!」
能與碧蒼王過招,輸了也是榮耀。一時間兵營中熱鬧了起來,將軍們都將手下的精英喚來,令其與沈璃過招,每一個士兵沈璃都不放水,能用一招打到的,絕不讓其撐到第二招。一個時辰下來,上台者已有數十人,卻沒一人過了十招。
沈璃額上熱汗淋漓,但眼神卻越發閃亮,眼下這個士兵是唯一一個在她手裡過了五招的人,她誇道:「有潛力。」言罷,身形一動,繞至那士兵身後,士兵反應也不慢,側身要躲,哪想沈璃卻是腳一掃,亂的他下盤,再將他肩膀一擒,摁在青石板的練兵台上。士兵忙認了輸,沈璃鬆了他,指點了幾句他的缺點,讓他下場。
「下一個來戰!」
忽的一陣清風過。沈璃一轉眼,白衣披髮的男子靜靜的站在練兵台的另一側,笑道:「行止請戰。」
台下一片嘩然,竟是沒人注意到,行止神君是什麼時候到軍營之中來的,更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上台的。沈璃面色微微一冷,一把抹去臉上的汗水,盯住行止:「神君這是何意?」
「行止獨自一人在天外天待得久了,許久不見如此熱鬧的場景,便想來湊湊熱鬧,王爺可是不肯與我比試?」
「神君尊體,沈璃不敢冒犯……」話說說完,行止身形一閃落在沈璃沈璃,伸手一擒抓住沈璃的肩頭欲將她制住,這手法竟是方才沈璃與那小兵過招時用的。沈璃側身一讓,肩頭一震以法力彈開行止的手,轉身揮拳便往行止臉上招呼,但眼瞅著快揍上他的臉頰,沒等行止自己躲開,沈璃自己動作便是一頓,讓行止抓住機會,一手擒住她的手腕,往身後一擰,沈璃動作再次被制住。
「王爺可是怕傷了我?」行止語帶笑意。
沈璃心頭一惱,腰一彎,順著行止的力道,一個空翻,解了困。另一隻手還在空中抓住了行止的肩頭,待她腳一落地,只聽一聲低喝,摔肩便將行止扔了出去。可待將行止扔出之時,沈璃只覺掌心一空,他人已不見,「噠」的一聲腳步輕響,沈璃猛的一回頭,與此同時,手肘毫不猶豫的擊中行止的腹部,但卻如打到棉花里一樣,力道盡數被散開。
這樣的打鬥就像是她平時與行止的對話,每一句攻擊性的語言,皆被他從有化無,分散而去,從來沒有一次讓她打到實地。
如此一想,沈璃心頭更覺憋屈,動作更是急躁,但越是急越是拿行止沒有辦法。
沈璃氣惱之時,卻在恍然之間想到,為什麼這人說要與她斗,她就必須與他斗,他將她玩弄在掌心,憑什麼她就不能自己躍出他的手掌。她攻擊的動作一頓,行止也跟著停了下來。
沈璃這才發現,原來,除了最開始那一招是行止主動攻來,後面的他一直都在防禦,像逗著她玩一樣,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唱的獨角戲。
適時她正與行止面對面站著,距離極近,一隻手停在行止頸項間,手腕正巧被行止握住。她仰頭望行止,見行止對她笑道:「王爺,十招早已經過了。」
沈璃一用力,掙開行止的手,退開兩步道:「神君到底意欲何為?」
「先前聽王爺說與你過了十招便可討得酒喝,行止不愛喝酒,所以想向王爺討個別的東西。」
沈璃臉色冰冷,但礙於場合還是好聲道:「神君今日既然贏了沈璃,有何想要的,但說無妨。」
「我欲問王爺三個問題。」行止掃了一眼台下眾將,待看見外圍站著的墨方與另一邊的拂容君時,唇角弧度一揚,「第一,欲問王爺,尚北將軍是你何人?」
被點名的尚北一愣,周遭將士皆用懷疑的眼光打量他,尚北急得一頭大汗:「神君怎的如此問話啊!末將可是有家室的人!」沈璃眉頭一皺:「只是同僚。」
「這位老將軍又是王爺何人?」行止指著白須老將又問。
「亦是同僚。」
「墨方將軍又是王爺何人?」
沈璃一默,眼角餘光瞥見了外圍的墨方,又瞅見了另一頭忽然目放亮光的拂容君。這行止君今天是想將她的話拆個徹底啊!墨方先前像她表白了心意,當時她既明確拒絕了,便不該在任何場合讓他心抱希望。同拂容君私下說也只是為了嚇嚇他,讓他知難而退。而現在……她今天既是為了幫墨方才撒了這個謊,自然不能因要圓一個謊又害墨方錯抱希望。且今天將士們皆在此……
「仍舊只是同僚。」她淡淡說出這話,換得行止滿意的勾了唇角。
下面的將領們都為這莫名其妙的三個問題撓起了頭,不知道到底打的什麼啞謎,唯有拂容君一人叉腰笑了起來。此時此刻,即便沈璃再三告訴要把這些事視若不見,但仍舊忍不住微微捏緊了拳頭。
行止神君你果然好樣的!
「今日比試到此為止。」她冷冷瞥了行止一眼,轉身下台,第一個便走到了墨方身邊。冷著臉交待他道:「日後若那拂容君再纏著你,揍。打死了算我的。」
墨方一愣,小聲問道:「王爺可是……沒幫到我?」
沈璃臉色又是一黑。瞪了他一眼,墨方立時噤聲。適時周遭的將領們皆拋開了方才的疑惑,圍上前來,讓沈璃請他們去吃酒。待沈璃被將領們拖走,墨方站在原處定定的望著她與將領們說話的背影,唇角不自覺的一動,頜首道:「謝王上心意。」
忽然冷風一刮,墨方方覺脊樑寒了一瞬,還沒找到是從哪方傳來,便聽人喊道:「墨方。」人群中的沈璃突然回過頭來沖他一招手,「走啊。」
墨方一愣,搖頭道:「我留守軍營便好。」
「把他扛走。」沈璃下令,轉身繼續往前。兩個將軍扛著墨方,一行人熱熱鬧鬧的離開了軍營,士兵們留下來接著做日常的練習。拂容君噔噔跑上練兵台,雖不敢造次,但還是難掩喜悅的對行止鞠躬道:「多謝神君點明!」
「我不是想幫你。」行止瞥了拂容君一眼,「只是……想逗人玩玩。」但……玩出的結果明明和他預想的一樣,可為什麼卻沒讓他開心起來呢。
他想看見的,不是那樣淡然相對的沈璃……
拂容君一抬頭,看見行止沒有笑意的臉,張嘴想說,神君,你這可不像玩了別人的樣子……但話到嘴邊,拂容君還是識趣的咽了下去,轉而道:「如此,拂容便告辭啦。」說著便要向沈璃離去的那方追去。沒料步子還未邁開,便聽行止淡淡道:「你在這裡,似乎也太放肆了些。」
拂容君渾身皮一緊,僵硬的轉頭望行止,卻見他臉上有勾出了抹雲淡風輕的微笑:「自然,行止不會責備皇孫什麼。」拂容君心底暗暗鬆了口氣,「我昨日已摺紙鶴送信去了天界,一切交給天帝定奪。」
行止轉身離開,獨留拂容君一人站在練兵場上,一臉冷汗如雨下。他好像……聽見了帝君拍案怒喝的聲音……
晚上,沈璃與將軍們喝到深夜才回。
墨方將微醺的沈璃送回王府,告別了他,沈璃推門進屋,繞過大門前的影壁,卻見行止身著單衣,隨意披了件衣裳站在前院,他目光微涼定定的望著她。四目相接,沈璃一句話也沒對他說,扭頭要便去找肉丫。
「王爺也是要嫁去天界的人,如此與男子一同晚歸。這可不好。」
沈璃腳步一頓,院里燈籠打在她臉上的光讓她五官更為立體,而她眼眸中卻沒有光亮照進去:「哦?不好?那神君說說,如何叫好?」沈璃一頓,冷笑,「看著與自己締結婚姻的人,去糾纏自己的下屬,這便是神君的好?」
鮮少聽見沈璃用如此語氣與人說話,行止眉頭一皺:「你喝醉了。」
「可清醒著呢。」沈璃眼眸藏著三分森冷,三分惱怒,還有更多不明的情緒,冷笑道:「若要論哪樣是好,沈璃今日騙得拂容君相信我的話,那才是好。打消他的心思,幫了我的下屬,也未免以後拂容君那東西把事情鬧大後,我的臉面尷尬。而今日行止君你卻做了什麼?哈!好啊!」沈璃一聲笑,「終於逼得沈璃認輸了,您可滿意?只是行止君約莫不知道吧,你那些舉動看在沈璃眼裡,簡直就像一個吃了醋的凡人在想盡辦法證明些什麼,怎麼?神君這可是看上沈璃了?」
行止沉默,倏爾挪開目光,側頭一笑:「王爺醉了,神,哪來的感情呢。」
上古神,無欲無求,哪裡會去喜歡人呢。沈璃早該知道的。
「既然如此。」沈璃轉身往自己屋裡走去,只在夜風中留下一句涼涼的話,「日後沈璃無論護何人,做何事,還望行止神君,休要多舌。」
「放沈璃一條生路吧。」
涼風過,撩起行止的髮絲。他仰頭,望著魔界灰濛濛的天空,許久之後才自言自語道:「好吧,我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