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大人要死了
沈興文在自己屋中打包行李的時候,他笑了笑看著荊婉兒:「荊姑娘獨自和大人待在院中,會不會更不方便呢。」
荊婉兒看著他:「每日院內外自有守著的僧人,我與大人也不住在一屋。」
沈興文哂笑一下,拎起包裹自搬到別的院子了。
看來這個案子沒結果,他也是不肯走。
也許沈興文不會有什麼壞心,可眼下已是非常時期,大理寺可冒不起任何風險。
荊婉兒覺得夜裡有些微燥。她的窗戶沒有關緊。
有一隻白鴿子,站在窗戶的縫隙里,不停的發出咕咕地叫聲。
下一刻,鴿子被一劍穿心,從窗外直接跌進了屋內,撕裂的屍體在荊婉兒床下。
荊婉兒瞬間瞪直了眼睛,呼吸停滯了。
她的屋子是緊挨著裴談的,沒關的窗戶,飄進來一絲血腥味。
而裴談的房間,則一點動靜也沒有。
荊婉兒迅速像是軲轆那樣翻下床,鞋也來不及穿光腳衝到了門邊,她把門栓拉開,打開門看見裴談屋門緊閉。
「大人!」
她朝著那扇房門衝過去。
沒想到就在她還沒有衝到門口的時候,看到裴談的門猛烈晃了一下,脆弱的兩片門板就這樣裂飛了。
裴談在濃煙中衝出來,穿著昨夜就寢的衣服,他修長的右手上,握著一把長劍。
他一眼看到荊婉兒:「進屋去!」
荊婉兒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眼前一花,從裴談的房門中,衝出了另一道影子。
夜裡面就看那人渾身都是漆黑的,穿著夜行衣,荊婉兒臉色煞白,她不像是其他女人那樣害怕尖叫,她越恐懼的時候越無法發出聲音。
她看見一道凌空的大鐵鎚,從那人的手裡,掄向了裴談的腦袋。
裴談那一瞬間提劍去擋,就聽到粗重的撞擊聲。
把人的心臟都要震出來了。
荊婉兒看到裴談的頭髮都全部散了開來,衣裳也被扯開了一個大口子。
兩個人在屋子裡,似乎早就纏鬥過一番。
而那黑衣殺人者,一擊不中,轉身就沖向院外,倒像是不戀戰的樣子。
而裴談的反應讓人驚怔,就看他迅速揮出了一劍,砍向了殺手的腳踝。
那殺手為了躲避迅速一倒,就這時候裴談的劍已經纏上了他。
荊婉兒認出那把劍來,是裴侍衛的,什麼時候到了裴談手中。
如果裴侍衛現在在這裡的話,動手的人也不會是裴談了。
殺手武功高的嚇人,顯然是殺人的目的,招招狠辣的陰毒,劍身的纖細,似乎隨時會被鐵鎚咬斷,可是,居然沒有。
荊婉兒在心驚膽戰中居然看出來了。
現在是裴談在纏著這殺手。
他的劍好幾次接觸到那人的面罩,就看那人驚惶躲過去,幾次都這樣,此刻的殺手似乎是極想離開這院子。
裴談的武功顯然是不如殺手的,所以他是在賭命。
從好幾次的對招來看,殺手的鐵鎚已經盡在裴談眼前,那鐵鎚上是有倒刺的。
裴談悶哼一聲,任由皮肉被刺中,下一刻抬劍挑在了殺手面部。
殺手捂著自己的臉,死活不敢讓面罩滑落。
隨著天邊,不再是那麼黑暗。
他焦急了。
今夜有兩大失誤,他死都沒有想到,本萬無一失要殺的這個裴寺卿,居然不如他外表是文弱公子,更有兵器在手。
第二,雖然自己的武功依然高於裴談,可是裴談為了纏住自己,居然真敢豁出命。
普通人尚且不敢輕生,一個金貴公子憑什麼。
殺手憤怒了。
他看到了站在門邊獃滯的荊婉兒。
就聽獸一樣嘶吼。
荊婉兒眼睜睜看著鐵鎚向自己砸過來。
她是頭顱,宛如成了一顆西瓜。
裴談衝過來:「婉兒!」
荊婉兒看著鐵鎚,還能看到上面沾著裴談的血光,不是她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了了。
情急之下,裴談擲出了自己的劍,劍在一瞬間脫手,凌空迅速擊中了鐵鎚。
兩者相碰,殺手踉蹌後退幾步。
眼中卻露出陰森的笑意。
他沒有第二擊,而是迅速返身迎著裴談撲過去,沒了武器的裴談根本攔不住他了,那鐵鎚最後試著殺人,裴談迅速避過,胸前衣裳被攪碎,鐵鎚的倒刺在他的身上割了一道新傷。
然後那殺手就跑了。
前後不過是幾個瞬息。
裴談半跪而下,因為疼痛沒發出聲音,荊婉兒衝到裴談跟前,抱住了他將要倒的身軀:「大人!」
——
院子里外任何僧人都沒有,荊婉兒也不知道殺手是什麼時候出現在裴談房間的。
裴談躺在床上,身上傷口已經被荊婉兒纏起來,直到寅時結束以後早課的僧人才出現。
「平時院中都有武僧守備,為什麼昨夜就一個人都沒有?」荊婉兒問著天亮才出現的一個武僧,那武僧來到院中,見到一片狼藉面露吃驚。
荊婉兒卻難免覺得這些和尚只是在假裝。
面對質問,這個武僧才皺了皺眉頭,對荊婉兒說道:「昨日王爺臨時吩咐,將所有的僧人都調去了他的院中,所以此處無人守候。」僧人的欲言又止,便是此處乃是青龍寺內院,有沒有人守著,不都是一樣安全如鐵?
怎麼偏偏就是在昨夜,他們的臉上也有惴惴不安。
荊婉兒咬了咬唇。
王爺為什麼要把人調走,難不成刺客也是李修琦安排的。
但李修琦是孤身來青龍寺,他身邊一個隨從也沒帶。
「小僧這就去請寺中的僧醫,立刻來為裴寺卿療傷。」那小僧匆匆要走。
荊婉兒說道:「等一下。」
她盯著那僧人。
一刻鐘後,沈興文背著自己的箱子,再次出現在剛剛搬離的院子里。
他見到院中情景,吃驚道:「昨夜這是發生了什麼?」等進了屋內看見裴談,更加變色,「大人這是怎麼了?」
裴談的樣子已經說明一切,胸口那道傷也是他身上最嚴重的。
荊婉兒看著沈興文,她根本無法再相信青龍寺的人,這種情況下除了這個男人還能找誰。
就看沈興文打開了自己的箱子,皺眉說道:「我這裡也只有一些最簡單的外敷藥,是為了防止一些鮮屍血液流動所致。」
誰還有心情聽他解釋,「先給大人上藥…」
沈興文頓了頓:「先給沈某找些乾淨的衣服來。」
一開始大理寺每個人來的時候就沒打算久留,根本無人帶了行禮,荊婉兒看著他,這裡大概只有沈興文準備了行李吧。
沈興文低著頭拿葯:「派個人去沈某新住的院子里拿吧。」
還能派誰,荊婉兒自己找到沈興文的房間,將他剛剛打包的行禮,拎了過來。
沈興文拿了幾件衣服,狠狠心撕了開來,當做換藥給裴談包紮。
給裴談包紮的過程,沈興文倒是沒有再落井下石,說些諷刺的話,他眉目的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荊婉兒走到院子里,這時候那些武僧殿的人,倒是來了許多,他們吃驚看著荊婉兒。
荊婉兒有一種感覺,那殺手,只能是寺里的和尚。
這些武僧沉默的和她對視。
殺手逃離的時候已經寅時快結束了,所以他那麼迫切。
寅時一過,做早課的僧人就會出現,他不是怕被幾個手無寸鐵的和尚發現,而是一旦早課所有和尚起身,他不能回到中間恢復和尚身份,就會暴露。
荊婉兒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她發現武僧中一個熟面孔沒有出現,「為何沒有看見玄泰師父?」
小僧人垂著眼:「玄泰師叔清晨去了寶殿上香。」
荊婉兒掃了一眼現在院里的僧人,昨天那個大鐵鎚,少說也有百來斤,即便是武僧殿的人,也不可能人人都使得動。
這裡所有的人,都不是殺手。
荊婉兒感到自己沒有平日的那份冷靜,她閉上了眼睛,過了會才緩過來。
那人武功極高。
在武僧殿也只能是地位極高的人。
荊婉兒再次看向他們,眼睛微眯了起來。
「在你們寺內,有人意圖刺殺朝廷命官,此事你們青龍寺必須有交代。」
僧人道:「我們已去通知方丈,和殿中諸位長老。」
武僧殿一共有三位長老,最大的年齡和玄蓮方丈差不多,其他兩位年輕些,卻也早不是壯年。
荊婉兒自己對武功不知,可也知道宮裡侍衛年齡最大也不能超過四十歲。
人永遠無法逆反生理的極限,邁過衰老這道魔障。
武功高強,不能太老,在武僧中地位不低。
這樣線索一連起來,那個人像是已經躍然而出了。
「你說的對,」荊婉兒看著剛才說話那小僧人,「我的確是要見方丈,還要他把你們所有武僧殿的人,都叫出來。」
這是儼然要對峙到底,身後聽到吱呀一聲的門響。
沈興文面無表情打開門站在那裡,「大人暫時無恙,不過沈某的葯撐不了幾次,大人還是儘快返回長安,召御醫看診才行。」
荊婉兒聽見這個,立刻回身看著沈興文,「什麼意思?」
沈興文說道:「大人的傷牽及心肺,若拖延不治,不潔的異物進入肺內,沈某就毫無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