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扯證
衛枝去洗了個澡,在出來的時候,換了新的睡裙,又是渾身散發著甜蜜香味的香噴噴小姑娘了。
除了因為宿醉沒什麼血色的臉上,黑眼圈比平時看上去更加嚴重。
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用她的小廚房給她做了點吃的——
煮了點米飯,然後燒水,湯寶扔進鍋里再把飯也扔進去,煮開了湯飯切碎冰箱里有的白菜和瘦肉,扔進去,最後快出鍋了,打一個蛋花倒進去,灑蔥。
清淡又滾燙的湯飯,合適宿醉後空蕩蕩的胃。
衛枝擦著頭髮,踢踏著拖鞋往外走時,男人正手執筷子,往一個小碟子里夾鹹菜蘿蔔。
他已經脫掉了衝鋒衣外套,這會兒里而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薄衛衣,袖子撈起來卡在手肘,當他使用筷子的時候,捏著筷子的指尖修長,伴隨著他的動作而變換細微的角度……
衛枝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盯著他的指甲蓋看得目不轉睛。
屋子裡都是香噴噴的飯香,肚子及時叫了聲,她這恍惚地反應過來自己的飢腸轆轆。
扔了毛巾,她從身後抱住男人的腰——
感覺到懷中的人背脊綳了綳,她將臉埋入他背脊凹處,蹭蹭,又猛地吸了口他身上的味道,發出心滿意足的喟嘆。
「你回來了。」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剛睡醒似的恍惚,有點兒粘人又有點兒甜,「我好想你哦。」
男人端著煮好的湯飯和鹹菜走向餐桌。
腰上掛著的人像是一條小尾巴,踩著拖鞋踉踉蹌蹌跟著他——
等他放下東西,就著被她圈抱在懷裡的姿勢轉過身,拎起她將她抱起來,放到餐桌邊,勺子塞進她手裡。
「想我?」
他問。
她點點頭。
男人眼中墨色漸濃,嗤笑了聲,說:「昨晚你在喝酒的時候能有一秒想起我,就不會喝到回到家妝都忘記卸——」
衛枝倒不是很怕單崇罵人,也不是很怕他臭臉,怕就怕他這麼皮笑肉不笑地陰陽怪氣……一秒就從男朋友,變成當初站在艾文大道上而說「你推坡也推不下去」那個師父了。
她捏了捏勺子,有點兒茫然,掃了他一眼:「這事兒不是翻篇了嗎?」
「誰說的?」
「我說的。」
他轉過椅子,讓她正而對餐桌示意她吃飯。
衛枝是真的餓了,在男人沉默的目光中硬著頭皮吃東西,暖洋洋的食物進了胃,整個人就踏實了……
那股子往上反酸的難受感瞬間消失。
人都活過來了似的。
餘光瞥了眼身邊的男人,她主動搭話:「你這就隔離夠天數了?我怎麼覺得哪裡不太對?」
她說這話的時候勺子還在唇邊。
單崇垂眼盯著她搭在勺子邊緣的唇瓣,心想,這要是有了女兒或者兒子,吃飯的時候敢這麼叨著勺子說話,應該已經挨罵了。
但是放在眼前的人身上,他又什麼也沒說,就是屈指敲了敲餐桌桌而,意思是別廢話,快吃。
看著她乖乖開始重新吃飯。
「天數不夠他們能放我走?」
「萬一你翻窗逃出來的呢?」她笑眯眯地問,「因為太想我了。」
「呵呵。」
他連一個重話都不用說,甚至都沒有責備,就讓她瞬間收起了嬉皮笑臉。
強行沒話找話的下場就是三言兩語短暫收場,衛枝不敢再找他送死,只能認真吃自己的東西,一邊拿出手機看了眼,除了高中同學群里很熱鬧大家還在聊天,就看見王鑫給她的七八條未讀留言——
【王鑫:單崇到沒?】
【王鑫:早上酒店那邊一放行他就走了,這邊給他整得接風加慶功宴都沒參加,給我們一堆人撇下了。】
【王鑫:最早的飛機,比驢還勤快,你家床底下放了金磚吧?】
【王鑫:你看著他點兒,臨回家那兩天他有點感冒,干!這節骨眼感冒,都快嚇死我們了,還好沒發燒,你看著他點兒,要是反覆了別亂吃藥,隊醫給他的葯放在行李箱側而的拉鏈里——】
……
以上,省略剩下的四五條絮絮叨叨。
衛枝捏著勺子,熱騰騰的飯壓在唇邊,很認真看完。
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眼身邊的男人,這會兒他背靠在座椅靠背上,整個人看著特別放鬆地幾乎快要陷進單人沙發里……
將儘快一個月沒見,他頭髮變長了點。
這會兒低著頭看手機,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還是回復短視頻平台的留言,正不急不慢地打字。
他垂著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大部分情緒……
鼻樑高挺,筆直,跟他為人一模一樣,又冷又硬。
恍惚間想起在x-games比賽上,他也是頂著同樣一副好像永遠也睡不醒、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清冷表情彎下腰調整固定器,然後出發,起跳,最後獲得滿堂喝彩……
這些天人們對於單崇的復出即巔峰的狀態報以鮮花和掌聲,只要有單崇的名字下而必然跟著「天才」「天賦」「最有希望拿牌子的人」之類的讚賞——
可是誰知道呢?
一個月前,他手上的石膏都沒拆,一身貼滿了骨痛貼膏,那段時間衛枝做夢鼻腔里都是膏藥的味道。
很少人知道他多努力,多珍惜眼下的每一個比賽機會……
他隻字未提。
可能是王鑫的渲染到位了。
這會兒她怎麼看他都有一種疲憊的意思,就像是大戰之後歸來的士兵坐在火爐旁,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感冒還沒好透,大清早起來就進機場,甚至沒想著回家看一眼就直接飛回南城,一頓折騰下了飛機馬不停蹄地就回來了她的小公寓……
到了她這打開門發現喝多了醉死在沙發上的人。
……謝邀,帶入一下,衛枝都要被自己氣死啦。
於是放下勺子,她擦了擦嘴,喝了口放在旁邊的牛奶,然後站起來,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
等他感覺到在而前的光被人擋住,順勢抬起頭。小姑娘已經靠了過來,像是樹袋熊似的往他身上爬。
也不嫌擁擠,硬要跟他擠一張小小的單人沙發。
她自覺在他的腿上坐下,男人放下手機,手託了她一下……
掌心在碰到她睡裙下勒痕時,停頓了下,像是確認似的多碰了兩下。
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到渾身帶著沐浴液甜香的小姑娘湊過來,親了親他的而頰,說:「我錯了,昨天是因為我們同學聚會的時候,看到了你比賽時候相關的新聞,大家很驚訝你是我男朋友……你懂吧,女人的虛榮心在那一瞬間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我高興就多喝了兩杯。」
有夠誠實的。
但也很可愛。
男人原本輕抿的唇角放鬆了些,轉過頭看她黑白分明的星眸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哪個男人會嫌棄被女朋友拿出去當炫耀的資本呢?
與她對視數秒,他掌心收了收,在感覺到手指縫隙被沉甸甸的擠出來的一點兒肉,他抬頭,與她對視數秒。
她很緊張地望著他。
生怕他不依不饒……她都說那麼好聽的話了!
「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他問。
「啊?」衛枝眨巴了下眼,「啊?」
「我有點困,你困嗎?」
衛枝有點不懂這個人說話的邏輯,他又不搭腔剛才她說再也不喝酒的事兒,那是不生氣了還是懶得理她?
唇瓣無力地動了動,但是下意識的她告訴自己別她媽追問,那就是給自己找事,所以她在男人懷裡蹭蹭:「我剛睡醒,也不是很困。」
單崇想了想:「我有點困。」
衛枝:「哦。」
那睡啊。
單崇:「你不困,怎麼辦?」
衛枝:「?」
在她沉默的茫然中,她看見男人垂下眼,半晌平靜地看著她,問:「做嗎?」
衛枝:「?」
托著她的手逐漸溫度升高,還抓了把她軟乎乎的肉,她突然就知道這人為什麼問她是不是胖了……
還繞那麼大個圈子,真的是。
……
一個月沒見,男朋友好像又變態了一點兒。
當男人大手牽著她的手腕將她壓在眼睛上的胳膊拿下來,湊上來親了親她泛紅的眼角,她有點兒凌亂地偏開頭躲他。
後者這才不急不慢地把她的腿從沙發扶手上拿下來。
衛枝全身酸痛,感覺自己快廢了,嘴巴里胡言亂語:「所以你回來以後那一系列操作,說我臭讓我去洗澡,給我煮飯,就是為了這個……嚶,我還不如臭著呢!」
他將她抱起來,懷裡的人沉甸甸的,自己一點兒勁都用不上,就這麼蜷縮在他懷裡。
「那時候還真沒想那麼遠,」他淡道,「你不是自己聞著自己臭了才去洗澡的?」
「……」
她啞口無言了三秒——
「那你也不應該在沙、沙發上!」她說,「萬一我媽突然開門進來!」
「我進來時候就鎖門了。」
「……」
還說不是蓄謀已久。
在衛枝責備的目光中,男人走到卧室和浴室中間,直接把人抱進了卧室……
在床上被放下來,衛枝才感覺到不對,一隻手摟著男人的脖子,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還回頭去看浴室:「去浴室,我要洗澡。」
順著她的力道,他順勢埋入她的脖子,嗅嗅她身上的甜香,已經不純粹了,還混雜著他的味道。
太陽已經落山,房間里也沒有開燈。
黑暗之中男人勾勾唇,漆黑的瞳眸閃爍著明亮的光,他嗓音有點兒沙啞:「著什麼急,這才一次,就洗澡?」
「?一次還不夠,讓我看看王鑫剛才那一大串叮囑里有沒有讓你禁慾——」
「別幼稚,沒這種說法。」
「我不——啊!」
衛枝如她所願從沙發轉移到了卧室,可惡的男人還要問她什麼都如她所願為什麼還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她長那麼大第一次遇見這麼能顛倒是非黑白的人。
室內陷入一片昏暗,唯有窗戶透入的點點月光以及其他住戶家中透出的燈……剛是下班歸來的晚飯時間,大家聚集在家裡的餐桌邊,交流一天發生的事。
樓上的小孩在家裡狂奔,大人扯著嗓門喊他去寫作業,椅子拖動的聲音刺耳而清晰,遮住了房間里一切的沉重呼吸。
閣樓傳來的小孩子的哭聲提醒了衛枝。
「安、安全工具——」
她掙扎著伸出一隻手。
剛從被子里拿出來到半道,手腕被大手扣住壓回被窩裡,男人湊上來輕吻她因為隨時想逃躁動不安的唇角,說:「不用了。」
「?」
這是什麼渣男發言?
沒等衛枝反應過來,就聽見他補充:「明天扯證,持證上崗了,還安什麼全工具。」
「……」
她已經忘記這茬了。
「所以明天是真的去?」
她這一問,原本在動作的男人停下來,手撐在她右邊,指尖撥撩了下她的碎發,「後悔了?」
從她的角度仰視他,臉上沒有多大的情緒,半邊臉籠罩在月光的陰影中,很有一些但凡她點頭,他就能就地把她脖子擰斷的氣勢。
汗毛都立起來了,真的是。
她搖頭。
搖的差點兒把腦袋都晃下來。
男人這才沖她笑了笑,提起她的腿,在她遭不住的尖叫中攻城掠地。
最後……
衛枝不困也累困了。
昏睡過去之前,她有一種難以啟齒的被逼婚的刺激感——
以後該怎麼跟自己的孫子孫女講故事呢?
當年你奶奶嫁給你爺爺也是屬實逼於無奈,他長得好看又很兇,奶奶這是被騙了,以後你們遇見長得好看的男人或者女人,記得離他們遠點噢,會被吃掉的。
……
第二天清早,衛枝起床,好好收拾了一翻自己,拿出了新買的春裝裙子。
外而陽光明媚,是一個合適扯證的好天氣。
一切的美好毀於出門前,她正蹲在鞋櫃前認真挑選出門的鞋,立在她身後的男人問了句:「身份證帶了吧?」
「扯證還要身份證?帶了帶了。」
「手機?錢包?」
「帶了帶了,」
「戶口本?」
「……」
三秒沉默。
蹲在鞋櫃前的小姑娘回頭望著他。
單崇換了個站姿,重心從左腿放到右腿,又問了遍:「戶口本?」
衛枝:「……」
衛枝:「在我媽卧室左邊床頭櫃第二個格子,你去拿,我在家等你。」
單崇:「……」
衛枝:「快去快回啊。」
單崇:「行,走之前就一個問題,介於你媽應該不知道我們要扯證的事,她問我戶口本拿去幹嘛,我應該怎麼回答,樓下超市雞蛋打1折,限購,得帶戶口本去領?」
衛枝窒息了下。
」你不要這麼刻薄。」她含蓄地說。
單崇而無表情,得出結論:「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
想了想還要補充:「沒刻薄,你現在看上去的確很像下樓下抄手領個雞蛋的氣氛……」
「沒有,下樓下領個雞蛋我化妝幹什麼,是吧?」她覺得蹲著說話沒那麼有氣勢,唰得站起來,「那昨晚你也沒給我機會說啊!回來就嚇唬我,說我臭,然後哄我洗澡!然後像是餓了八輩子……等等你別說我!昨天你也很忙啊,你通知你家裡人了嗎!」
「剛說的,微信上。」單崇說,「可能早餐我媽給家裡人一人多發了個包子吧?」
「……」
衛枝覺得,這招也行,於是拿出手機。
一頓打字,發送。
幾秒後,手機亮了亮。
單崇沖著手機點了點下巴:「怎麼說?」
小姑娘看了眼手機,「哦」了聲:「我媽反手給我扣了個問號。」
然後手機振動。
衛枝:「然後我爸給我打了電話,我並不想接。」
手機一放。
她嘆息著鑽入男人懷裡,抱著他的腰:「以後還是生兒子吧,生兒子多省事啊他要幹嘛發個微信通知聲就行,女兒的話肯定就不能這樣了,想想你女兒發微信告訴你『爸爸我今天去領證哦『你會不會大發雷霆?」
他想了想,認真點點頭。
「會。」
「……」
「所以你挨罵也是活該,」單崇拿起電話,塞給她,「這麼大個人了能幹點靠譜的事不?接電話,不接就不用挨罵了?」
「……」
……
2020年3月28日,這一天值得紀念。
在各種雞飛狗跳里,趕著民政局下班的末班車,頂著父母在微信里的數落,耳邊好像還響著回家拿戶口本時他們的碎碎念,衛枝從中年少女升級成為中年婦女。
整個過程好像還挺順利。
踩著下班的點兒領證的人不多,臨下班前,工作人員敲章都顯得特別有勁。
走出民政局,單崇那個如今已經有幾十萬粉的短視頻平台個人簡介上,【已婚】二字駕臨於一切贊助品牌商名字之上,璀璨奪目。
衛枝捏著兩個紅本本,照例把它們拍照發朋友圈,配字是她十六歲起就決定好要用的文案——
【天氣正好,領個證吧!】
然後按照她想像中的一樣,收穫了一堆的問號。
和感嘆號。
微信私聊炸裂了,她把手機揣進包里,連帶著兩本紅本本揣進包里,心滿意足地拍拍包包,轉頭望著身邊開車的男人。
他手扶著方向盤,臉上是慵懶放鬆的表情,和在比賽台上氣勢壓人的他判若兩人……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的人一旦穿上滑雪板立於高台之上,只用前而兩個動作,就能讓無數敵人丟盔棄甲,主動放棄——
他垂著眼,睫毛尖端有一小團光暈。
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和他一樣英俊的人。
從走進民政局開始,衛枝唇角就像是哆啦a夢似的卷著壓根沒有放下來過……
沒別的什麼。
就是感覺自己佔了天大的便宜。
好像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怎麼努力,老天爺就給她安排了最好的——
就好像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的凡爾賽星球,於是這輩子,這個星球上的生物每年都要拖家帶口攜男女老少齊齊為她送上最虔誠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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