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什麼時候,仙族的人,竟也會用我妖族的魅來煉藥了?」
火冰島深處,那桃樹下,梵樾一身紅衣,玩味望著白爍,如是嘲弄。
這個妖怪,怎麼來東海了?!
白爍心中咆哮,臉上卻不動聲色,抓著葯袋的手朝身後一縮,望著梵樾的眼中露出十分適合的恐懼,戰戰兢兢縮在重昭身後,「妖、妖……」
「大膽妖族,竟敢闖我仙界!」重昭將白爍護在身後,目光在那泉眼處一閃而過,而後望向梵樾神情陰沉。
「本殿是妖?那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梵樾不屑朝重昭望去,神色冷凝。
「狂妄!」重昭冷哼一聲,掌心化出仙劍,一道劍光掃過,重昭躍起,直朝梵樾而去。
梵樾揮袖,一道寒冰妖力從他掌心拂出,將劍光推開,重昭被震得倒退兩步,臉色微變,失聲道:「皓月殿主?!」
梵樾眼一眯,有些意外,「一招便能識出本殿,本殿倒是小瞧了你。三年未見,你身上的味道,倒是比做凡人時噁心多了。」
「你!」
重昭一愣,眼底飛快拂過一抹陰沉,卻未讓白爍發覺,劍指白玦,「梵樾,你少在這妖言惑眾。今日你敢入我縹緲,本君讓你有來無回!」
「就憑你?」梵樾嗤笑一聲,忽然,梵樾身形一動,瞬間出現在白爍身後,這一切電光火石,連重昭都沒反應過來,白爍卻像事先知道一般滑溜地朝一旁閃了閃,竟是避過了梵樾的一提溜。
白爍「嗖」一聲溜到了那昏迷的白虎身後,飛速掏出方才迷暈白虎的瓷瓶,朝梵樾大喊:「妖怪!別過來!」
白爍也不知有意無意,這麼一步竄逃,竟正好和梵樾重昭呈三角之勢。
梵樾一頓,看了看空落落的掌心,捻了捻指尖,眼中浮現三年前白爍在木嘯山那一聲清脆的「妖怪」,危險地朝白爍望去:「你記得本殿?」
「你、你說什麼呢!我、我們第一次見!」白爍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那你躲我幹什麼?」
「我、我是仙,你是……啊啊啊啊!」饒是白爍的智商,也被梵樾問得一愣,下意識回答,還沒反應過來,她只覺得身體一輕,已經被人提溜著領子懸在了半空。
白爍一回頭,便見梵樾煞有其事地問,「本殿是什麼?」
「丰神俊朗、天下第一帥氣妖!」求生簡直是白爍的人生信條,她的嘴比她的身體更誠實。
低沉的笑聲從梵樾喉間傳出,他略一點頭,眼中竟有讚揚,「說的倒也沒錯。」
白爍莫名其妙和這妖界大佬遇見過無數次,還是頭一次見他眼中的笑意這般直白,也不知為什麼,心重重一跳,一時竟愣了神。
「放開她!」怒喝聲從不遠處傳來,兩人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人,轉頭一望,重昭劍指梵樾,面色冷沉。
「是是是!放、放開我!不然我讓你像、像那白虎一樣!」白爍連忙把手中瓷瓶指向梵樾,做狀要打開瓷瓶。
「妖花煉的迷香,對本殿無用。」梵樾的眼神簡直像看白痴。
「也是。」白爍面不改色把瓷瓶收回,很是誠懇,「殿主,得罪了。」
梵樾懶得再理白爍,看向重昭,「這麼個破爛散仙,你倒是對她關心得緊。把命留下,本殿賜你全屍。」
「妖物,你擅闖我縹緲山門,還敢口出狂言!」
「什麼縹緲?破爛仙門罷了……?梵樾看向重昭,「倒是你,還有點意思……三年不見,一凡登仙,倒是少見。」
「我說,這位殿主,你們敘舊,能不能先把我放下?」白爍在一旁突然開口,指了指梵樾扣在她喉間的寒冰鏈,眨眨眼,很是無辜。
「不。」梵樾倒是簡潔利落,一字拒絕,白爍突然抱住梵樾的腰,朝重昭大喊,「阿昭,你快走!」
重昭一頓,有些意外,卻並不離開。
「走啊!你打不過他的,快回島,讓師叔來救我!我死就死了,你可是我們縹緲島的希望!」
白爍奮力抱緊梵樾,滿眼焦急,重昭卻突然神情一重,再不多言,提劍而起朝梵樾刺來。
梵樾冷哼一聲,隨手一揮,白爍跌落在地,抬頭見梵樾迎上重昭。
只見桃林上空仙妖之力齊飛,一片炫目,重昭初登上仙,對上梵樾雖有頹勢,卻仍能勉力支撐。
白爍眼一跳,目光定定在重昭身上落了落,悄然朝一旁摸去。
神仙打架,她還不趁早溜,等會兒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阿昭!加油!弄死那妖怪!」白爍一邊搖旗吶喊,一邊悄咪咪朝後挪。
半空中,梵樾眉一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下頭那聒噪又愚蠢的女人。
「砰」一聲巨響,重昭從半空被掃下,重昭一身是血落在了白爍腳邊。
「走!」白爍還來不及尖叫,重昭朝後猛地扔出仙劍,劍氣衝天,攔住梵樾,重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拉著白爍朝桃林深處逃去。
劍光消散,梵樾落地,看著地上那柄斷裂的劍尖,皺起了眉。
只見地上那柄斷劍,仙氣不再,染上了濃濃的黑氣,一看便知是一柄邪兵。
他日前感應到第三塊菩提神木的氣息,這才出妖界來這仙界極東之濱,可為何這島上不僅沒有神木的氣息,反而邪氣旺盛,還有,那個蠢貨為什麼也在這兒?
明明一個凡人,不僅修了仙,還敢闖進這裡?難道跟三年前一樣,龍三也被她得了?
梵樾眼一眯,消失在原地。
桃林中,重昭緊緊拉著白爍的手腕一路竄逃,白爍垂著眼看不清表情。
突然重昭腳下一軟,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至極。
「阿昭!」白爍神色焦急,連忙扶住他,「你沒事吧?」
重昭搖搖頭,氣若遊絲,「我被梵樾刺中了心脈……」
白爍垂眼一看,只見重昭胸前衣衫碎裂,胸口赧然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鮮血直流。
「怎麼會傷的這麼重!」白爍握住重昭的手腕,指端恰搭在他的脈門上。
仙脈微弱,竟真是快氣絕之像?
白爍心中意念還沒落下,手臂已被緊緊握住,她心底一驚,抬頭迎上了重昭懇求的眼,「救救我,阿爍,救救我……」
「我……」白爍連忙從葯袋裡拿出一堆藥瓶,手忙腳亂倒出幾十顆藥丸,遞到重昭嘴邊,「阿昭,這是我煉的丹藥,快服下,快!」
重昭卻搖搖頭,並不吃下,「梵樾已是半神,我的傷,這些靈藥治不了。」
「那怎麼辦?」白爍臉上六神無主,連忙去拉重昭,「走,我們回縹緲島,掌門一定有辦法救你……」
白爍拉起重昭就要離開,卻被他攔住,「來不及了……阿爍……你可還記得三年前我們遇見師父的那日……」
白爍扶著重昭的手輕輕一抖,垂著眼,不去看重昭的臉。
「那日我們在海上漂了三個月,又累又餓,我……記不太清了。」白爍的聲音有些淡。
「那日,師父傷重,你、你用血救了他,你可還記得?」
重昭的聲音虛弱無比,可落在白爍耳中,卻陰森詭譎,她壓下拚命跳動的心臟,不敢開口。
原來如此,這東西化成阿昭的模樣接近她,是為了他的血?可她的血能救人只有自己和阿昭知道,為什麼這個「重昭」不僅知道,還知道她三年前救松鶴掌門的事?他到底是誰?
這個人,要的到底是她的血?還是她的命?
白爍背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下巴一涼,竟是重昭觸到了她的臉。
「阿爍,你不願意救我嗎?」重昭的手輕輕落在白爍臉上,將她低垂的頭抬起,那聲音帶著一絲莫名之意。
「怎麼會?」白爍的臉被抬起的一瞬,已經恢復了擔憂和關切,「我的血其實沒什麼用,你不記得了?那次我剛吃了一顆百年靈芝,恰好遇見松鶴掌門傷重,我不過誤打誤撞罷了……其實、其實我的血不頂用的……你想啊,我要是真這麼厲害,就不會到今日還是個散仙了……阿昭,咱們還是快回島上,掌門靈力深厚,一定能救你!」
重昭沉沉望著她,白爍臉上擔憂無比,看不出一絲異樣。
一陣風吹來,白爍身後一陣涼意,這時她才驚覺,整個林中竟沒有一絲活物的聲音和氣息。
媽呀,早知道一開始發現這個假重昭不對勁的時候就扒拉著那個大妖怪好了!那妖怪再討厭,也沒面前這個東西恐怖!
這時候,白爍竟對梵樾那張冰冷的臉格外思念。
「那這些靈藥,想必比當年的靈芝更有用,你說是不是?」一陣沉寂中,重昭把方才白爍拿出的丹藥遞到白爍嘴邊,目光沉沉。
白爍臉色一僵,再難維持平靜,她哆嗦地看著送到嘴邊的丹藥,欲哭無淚,白爍啊白爍,,你怎麼這麼蠢,找了這麼個破理由!
「我、我……?」白爍支支吾吾,再找不出理由來。
「阿爍,當年我們在島上,你對我說過,同生共死……」重昭聲音幽幽,那張染血的臉一點點靠近白爍頸邊,「你忘了嗎?」
冰冷的氣息吐在了白爍脖頸上,那張往日溫柔的臉彷彿下一秒就要咬破自己的喉嚨,白爍全身顫抖,手悄悄探向袖口。
可重昭彷彿知道她所想,竟按住了她的手,繼續向她脖子靠近,「既然我要死了,不如阿爍,你陪我……一起吧!」
重昭臉色突然變得猙獰,猛地朝白爍脖子上咬去。
「啊啊啊啊啊!大妖怪救命啊!」白爍呼吸一滯,全身冰涼,終於忍不住喊出了聲。
一道銀光閃過,重昭被狠狠掃倒在地,白爍被騰空拉起,落在了一個冰涼的懷抱中。
「你到不蠢,知道這時候能救你的,只有本殿。」冰涼的聲音落在耳邊,帶著一絲調侃,落在白爍耳中卻猶如天籟。
她猛地睜開眼,瞅見面前那張淡漠又俊俏的臉,一把抱住,「嗚嗚嗚嗚我的媽啊你可算來了。」
梵樾看著懷中一臉鼻涕一臉淚猶如八爪魚抱著自己的白爍,額上青筋直跳。
他簡直有病,才會忍不住出手救這個女人!
「下去。」
「我不!」白爍條件反射般拒絕,控訴一樣指向不知何時站起、一臉陰沉的重昭,「他要吃我!」
「你再啰嗦,本殿不介意把你拱手送上給他吃。」梵樾的聲音跟冰渣子一般,白爍一哆嗦,後知後覺想起面前人也不是個好惹的,連忙手腳並用爬下來。
「我下來了!我下來了!」白爍一步跳得老遠,恨不得離這兩個禍害八丈遠。
「身兼仙邪兩氣,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梵樾懶得再搭理白爍,冷冷朝重昭望去。
「皓月殿主,只要你不插手,她的血,本君願意分你一半。」
重昭舔了舔嘴唇,看向白爍,眼中滿是貪婪。
梵樾朝白爍望來,彷彿對這邪物的提議有幾分興趣,白爍忍不住一抖,自救機制瞬間啟動,叉腰指著重昭喝去,「呔!妖怪!你休得妖言惑眾,我們皓月殿主風光霽月,才不會和你同流合污。」她一句吼完,討好地朝梵樾笑笑,「殿主,我皮糙肉厚,不好吃。」
見白爍拚命朝自己眨眼,要不是時機不對,梵樾簡直要被這活寶氣笑了,這天上地下,他還真沒見過比眼前人還怕死的。
「閉嘴,一邊呆著。」梵樾冷冷吐出幾個字,看向不遠處邪氣沉沉的重昭,「本殿要她,何須與你這個不仙不妖的邪物聯手。」
「你!」這句話也不知觸到了假重昭的哪片逆鱗,他臉色頓時陰沉無比,方才一身染血的白衣瞬間化為黑色,掌中化出一根通體漆黑的木杖,無數黑氣在桃林四周瀰漫,方才的仙家福地,霎時變得陰森可怖,邪氣衝天。
梵樾沉眉望著假重昭手中的木棍,眯了眯眼,詫異開口,「難怪本殿找不到你的氣息,原來竟淪為了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