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果忽略若言讓鳳鳴如坐針氈的凝視,與繁佳王的見面尚算順利。
繁佳王臉色紅潤地坐在大毛氈子上,不時對鳳鳴和若言敬酒,如果不是夏管說他身中奇毒,真不敢相信這個壯得象山一樣的繁佳王會只有三天壽命。
真不明白為什麼侍從堅持說他不可以召見多位客人。
三公主果然對繁佳王甚有影響力,鳳鳴提出希望明日就離開繁佳時,繁佳王欣然同意。
談完使者團的起程日期,繁佳王話鋒一轉,提起鳳鳴的演算神技:「聽聞太子輕易解開了天下難題,讓人震驚。」
鳳鳴感覺刺在身上的目光立即變得更加尖銳,立即苦笑著擺手:「大王見笑了,那不是安荷解開的,不過是容王傳授。」
「哦?西雷容王少年風流,學識淵博,與離王若言並稱天下兩傑,沒想到居然還精通演算之術。」
若言笑道:「繁佳王過獎了,容王風流過人,若言是見識過的。只是不料西雷太子也如此厲害,堪稱天下一俊才對。」他曖昧的眼神肆無忌憚投到鳳鳴身上,見鳳鳴瞪他,竟然趁繁佳王不注意,對鳳鳴做了一個輕輕舔弄的動作。
鳳鳴頓時反射性地摸摸被若言舔過的耳朵,一臉警戒。
他老實的動作惹得若言嘿嘿發笑,喝下杯中美酒,對鳳鳴懶洋洋道:「既然太子殿下精通演算之術,若言有幾個難題,也想請教一二。」
鳳鳴被若言一而再、再而三的威逼激起火氣,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哦,離王如此厲害的人,居然也有難題?恐怕是故意為難安荷吧。」
繁佳王聽得有趣,見這兩人一進門就互別苗頭,到現在居然正式交鋒,索性作壁上觀。
「嘖嘖,我怎麼忍心為難太子?太子害怕,若言不問就好。」
如此當著繁佳王的面被若言奚落,鳳鳴冷哼一聲:「離王請問。」心道:反正三公主已經答應跟我回西雷,就算答不出也無所謂。
「如此,我就問了。」若言收了笑容,問:「有一巨石,重千斤,有一孩兒,手臂只有十斤的力氣,請問……這孩兒如何可以讓此石動彈?」
繁佳王哈哈大笑:「離王說笑了,一個小小孩兒,怎可能搬動千斤巨石?」
鳳鳴一愣。他愣住不是因為回答不出,而是他沒有想到,這時代居然把物理也歸到演算之術上。
若言料他答不出來,雙唇帶上逗弄的笑意。
鳳鳴心裡氣憤到了極點,早把對若言的害怕扔到九霄雲外,故意裝出為難的模樣皺眉想了半天,等大家都以為他要向若言求饒時,忽然嘖嘖搖頭,面露憾色道:「如此簡單的題目,離王為什麼拿來問我,難道離國再無難題?哈哈哈,這很簡單,只要一條長長的竹竿和一塊石頭就可以了。這利用了槓桿原理,根據公式可以計算出來,這條竹竿需要很長,基點的位置,必須偏向石頭……」
比起數學來,鳳鳴物理學得更是得心應手,說著把宴席上的筷子拿來當道具,將物理學中最基本的槓桿原理,清清楚楚解釋了一遍,聽得若言和繁佳王一臉詫異。
若言本想用離國最近的演算新發現挫鳳鳴銳氣,不料離國視如珍寶的演算新術居然被鳳鳴簡簡單單隨口道出,心裡震撼之情,實在非言語可以表達。
這個西雷太子絕不簡單。除了風流倜儻,惹人相思外,居然有這等本事。
若言沉吟片刻,想到另一個難題,眼睛一亮。
鳳鳴早就在注意若言反應,見他眼睛忽然閃過光芒,知道他又想出壞主意。鳳鳴也不是傻子,立即先發制人,在若言開口前搶道:「聽說離王也是精於演算,安荷聽過一道有趣的演算題,不知道離王可知道如何解答?」
他剛剛答了若言一題,若言自然不好意思不答,冷笑一聲:「太子請問。」
「有個大王要做個新王冠,給了工匠五斤黃金。工匠善於雕花,把王冠做出來後,果然巧奪天工。可是大王懷疑這工匠私吞了黃金,用稱一稱,又確實是五斤重。可是,這到底是全部用了黃金,還是摻了銀呢?離王可有辦法查出真相?」
問題一說出口,若言和繁佳王立即面面相覷。
如此複雜的問題,從來沒有人想過。繁佳王摸摸頭上的王冠,暗自嘀咕: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純金的。
若言有東方天這個厲害屬下,怎會不精通演算,鳳鳴的題目,一聽就知道深不可測,不由揣測:難道西雷演算已達如此精深地步,我離國號稱演算大國,居然與之相比遠遠不如。嘿嘿,若把這安荷太子拿了回去,逼他說出西雷演算經要……
想到這裡,默不作聲瞄了鳳鳴兩眼。
鳳鳴揚眉吐氣,哪裡還去注意若言的奇怪目光,他把古希臘最著名的物理典故搬了出來難這般「古人」,臉上不動聲色,肚子里早笑到腸子打結。
繁佳王的三公主是演算大師,自然也懂演算。他皺眉想了半天,忍不住好奇心,問道:「此題太難,太子可知道如何查驗是否全是黃金?」
鳳鳴將若言的吃癟模樣欣賞了半天,才說:「其實也不難,請問大王,五斤的銀子和五斤的黃金,哪一個大塊一點?」
「當然是五斤的銀子比較大。」
「那五斤摻了銀子的金子,和五斤純金,也是前者比較大了。」
繁佳王點頭道:「不錯,可是王冠如此雕刻細緻,有花有紋路,如何知道它是否比五斤純金大呢?」
「這個就是問題所在了。」鳳鳴拍拍手,笑道:「大王準備兩個裝滿水的大盆,將王冠和五斤純金分別放進水裡,看看溢出來的水是否一樣多,不就知道答案了?」
若言何等精明,一聽立即明白過來,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望向鳳鳴的眼神更驚訝幾分。
如此簡單而神奇的演算,當真聞所未聞。
在繁佳王寢宮裡交談兩個時辰,鳳鳴不但取得明日立即起程離開的許可,而且大勝離王而歸。
得意洋洋出了宮門,在外等候的瞳將軍、夏管、烈兒立即迎了上來。
「太子,結果怎樣?」
「唉,我在繁佳王那裡,居然遇到離王若言……」
「什麼?」瞳將軍大驚失色,忙追問:「那若言可有為難太子?」
夏管也問:「他可有阻攔太子離開繁佳?」
兩人臉色嚴肅,緊張地看著鳳鳴,深深後悔沒有堅持陪鳳鳴一起進去。
「這個……」鳳鳴平靜地看看他們,猛然捧腹大笑:「哈哈,笑死我了。上車再說,上車。」
上了馬車,鳳鳴把事情經過一一說了出來。他越說越好笑,講到若言的窘態,更是幾乎跌在毯子上。
「怎麼,你們不覺得好笑嗎?」
笑了半天,才發現三個聽眾面面相覷。
三人互相望望,夏管皺眉問:「如此神奇演算,不知太子從何而知?」
瞳將軍悶道:「這樣的演算之術,應該是國之珍寶,太子為何泄露給離王那個野心君主?」
「我怕的是,太子把本事都顯了出來,若言更不肯放過你啦。」烈兒也咬住下唇,輕輕吞了幾個字出來。
鳳鳴心情很好,對三人疑慮都不放在心上,拍拍胸口說:「你們不要怕,我肚子里學問多著呢,那個排水體積計算不過是皮毛而已,讓離國學了也不要緊,而且科學本來就應該分享的。至於離王若言……」想到若言的行為,鳳鳴還是顫了一顫,安慰自己:「反正明天就離開繁佳了,他如果敢到西雷來調戲我,容王一定宰了他!」
「什麼?調戲?」三人異口同聲驚問。
鳳鳴打死也不肯讓他們知道那些丟人的事情,連忙否認:「沒有沒有,你們聽錯了。」
回到行館,明天就起程回國的好消息一傳開,大家頓時哄然。畢竟離家已久,誰不想家。
又派人去通知三公主,明日清晨在城門會合,一起出發回西雷。
當日大家都吃飽喝足,瞳將軍高興之餘,取了繁佳王送的兩大罈子美酒出來。夏管一見美酒就丟了半邊魂魄,自管開了一壇來喝。
秋籃等也加入一份,笑鬧著要灌鳳鳴的酒。鳳鳴自從上次醒來發現烈兒在自己床上,深信喝酒亂性,再也不肯喝酒。但哪裡抵擋得了秋籃這幾個頑皮到極點的丫頭,加上烈兒也在一旁胡勸,竟然被他們連連灌了三四杯。
他天生不能喝酒的材料,酒一下肚,頓時分不清東南西北去了。
這次喝醉,半夜就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眼睛一睜,鳳鳴就知道不對勁了,轉頭一看,果然瞧見烈兒就在枕邊,還張著眼睛沒有入睡。
「你……你怎麼又到我床上來了?」鳳鳴怪叫。
烈兒無辜地眨眨眼睛:「太子好不講理,我送你進屋,被你扯著不放,又哭又鬧的,只好上來陪你了。」
鳳鳴氣急,大吼道:「我不是說過我喝醉的時候,你用冷水潑醒我嗎?」
烈兒微微搖頭:「不行,這麼冷的天,太子會病的。」
「那就讓我生病,總比你躺在我床上好。」
「明天就起程,太子一病,豈非又要留下了?」
「這……」鳳鳴語塞。
「而且,烈兒這次很規矩,你看,裡衣都沒有脫啦。」烈兒玩心忽起,在絲被下抓著鳳鳴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摸。
鳳鳴連忙甩手,推開烈兒:「不摸不摸。」
忽然看見烈兒臉色一變,呻吟一聲,不知道碰到烈兒哪裡。鳳鳴連忙問:「烈兒,你怎麼了?」
「沒事。」烈兒輕輕咬著唇搖頭。
他這麼一說,鳳鳴更加懷疑起來,不避嫌疑靠了過去。
「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
「幹嘛一直護著胸口,給我看看。」
「沒事,請太子自重。」
這時候倒請鳳鳴自重起來,鳳鳴怎麼肯聽,他篤定烈兒有事隱瞞,哼一聲:「我偏要看。」說著用容王教導的「初級」擒拿手,在床上和烈兒纏鬥起來。
只聽見烈兒哎呀幾聲,臉色更加蒼白,終於求饒道:「好好,我給太子看,可是什麼都不要問,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他鬆開護在胸前的手。
鳳鳴伸手去摸,硬硬一片,似乎是包紮了厚厚的紗布。
鳳鳴一驚:「你受傷了?」
烈兒點頭。
「什麼時候受傷的?誰傷了你?」
烈兒瞅瞅鳳鳴,眼中帶笑,似乎在說:看,你果然開始問了吧。
「糟糕,滲血了。」鳳鳴驚叫起來。
烈兒一把捂住他的嘴,環顧左右道:「太子殿下,不要這麼大聲嚷嚷。」
「要重新包紮才行。」
烈兒輕嘆:「草藥在我的房中。」
鳳鳴立即毛遂自薦:「我幫你去取。」
「不要讓人知道了。」
「嗯……」忽然想起烈兒身份不明,他身上的傷,說不定是……
烈兒極懂看人眼色,立即明白過來,對鳳鳴正色道:「太子是不是懷疑烈兒?」
「不是不是……」
「太子,」烈兒看著鳳鳴,誠懇道:「請太子相信烈兒,烈兒絕對不會害太子的。」
鳳鳴看見他的大眼睛又開始蕩漾水波,立即心軟,點頭道:「我信你,你一定不會害我。好,我去悄悄幫你拿葯。」立即下床,隨手披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今夜雖然沒有下雪,但冷風陣陣,鳳鳴剛從被窩裡出來,開門出來被冷風迎面一吹,立即打個寒戰。
躡腳走到烈兒房中,翻看烈兒包袱,果然有草藥,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
嗯,大概是當代間諜專用「武器」吧。
烈兒天生有令人信任的特質,鳳鳴居然全心全意相信他,也不多想,取了草藥出門。
這個天氣,大概所有人都在被窩舒舒服服地安睡吧。只有我這個太子鬼頭鬼腦,萬一被人當成賊……
剛過拐角,眼前一花,赫然多了一個高大的黑衣人。
鳳鳴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來不及張嘴大喊,黑衣人伸手,立即捂住他的呼叫。
剛勁有利,充滿威脅性的高大男人,而且有膽量夜闖西雷太子下榻之處,對西雷太子出手。這麼猖狂的人還會有誰?
慘了,今天不應該那麼得意洋洋,顯露才華,得罪大老虎。鳳鳴後悔不已,現在落入人手,會被若言如何折磨?光想就快暈倒了。
黑衣人一手捂住鳳鳴氣息,反手擰住鳳鳴雙手,讓鳳鳴迫不得已靠在自己身上。
他盯著鳳鳴驚惶的眼睛,在圓潤的耳垂上狠狠一咬,呵呵笑了兩聲,輕問:「想我嗎?」
三個字入耳,簡直可以用驚天動地形容。
被抓住的雙手驟然獲得自由,鳳鳴一個伶俐的轉身,對著身後的黑衣人心窩就是狠狠一拳,咬牙切齒道:「容恬!你這個混蛋!我……」
沒有說完,立即被容王再次捂住小嘴。
鳳鳴被他嚇個半死,眼淚全部涌了上來,不休地用拳頭捶打容王。容王拉下自己的臉罩,露出鳳鳴夢中想了無數遍的英俊容顏,改用自己的嘴堵住鳳鳴的怒罵。
好久不曾嘗到到甜蜜,在兩人唇際蔓延開來。
瘋狂的進攻和肆虐,佔據口腔內每一處的強勢,緩解了鳳鳴的害怕和怒火。
吻到幾乎窒息的時候,鳳鳴的拳頭才停止對容王的攻擊,滿足地倚在容王懷裡。
夜深人靜,容王把鳳鳴拉到角落。
「你怎麼忽然來了?」
「得知若言也秘密到了繁佳,此人厲害,我怎麼可以把你扔給那個豺狼?」容王對鳳鳴寵溺地笑笑,用雙臂把鳳鳴摟在懷裡。
「那西雷怎麼辦?」
「沒有人知道我來,只要我們儘快趕回去就沒有問題。一回西雷,立即登基。」
「連瞳將軍和夏管都不知道。」
「對,沒有必要,不讓任何人知道我到了繁佳,否則太過危險。」
鳳鳴故意找茬地問:「那你怎麼躲藏?我告訴你,我很笨的,不會掩藏你的。」
「太子哪裡笨了?太子的演算之術已經震驚世人呢。」容王嘿嘿笑著,親昵地咬鳳鳴的耳垂:「至於躲藏,那還不容易,我就藏在太子的被窩裡好了。來,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可是太子殿下教我的呢。」他拉著鳳鳴的手往鳳鳴房中走去。
被窩?
鳳鳴被忽見容王的喜悅沖得頭腦發昏,等看見自己的房門,才赫然想起烈兒還在自己床上,頓時嚇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