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過細細回想,崔小筱漸漸想明白了:原本該跟四大派決一死戰,身負重傷的魔頭魏劫,卻因為她的阻攔不戰而逃。
又因為兩個人墜下的時候,重量過大,而砸碎了土坑裡的蛋,以至於早早引來了破魂雙頭蛇。
然後因為她的幫襯下,讓魏劫可從容準備,在定魂符的加持下,毫髮無損地殺死了破魂蛇,卻沒有中那蛇毒。
這……她豈不是無意中改變了二百年前的往事,
若他不被咬,如何中毒,如何為了抵禦魔性進而練出神功,又怎麼會被他的徒弟秦凌霄殺得魂飛魄散?師父唐有術又如何心傷離開,創立符宗?
這……改變的世事將往何方發展?
崔小筱痛苦地閉上了眼,她似乎一不小心將這魔頭魏劫的成魔之路給打斷了。
也不知上天將如何懲罰她這個干涉天機之人?不會是降下千萬道閃電,將她劈成雞絲麵線吧?
不過魏劫卻誤會崔小筱露出如此痛苦表情,是後悔收徒的緣故。
所以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垂眸看著捂臉的少女冷笑,漫不經心地調侃道:「怎麼?師父後悔收下我這個徒兒了?」
說這話時,他的那雙魅惑深眸雖然含笑,卻笑得不那麼真切,更多的是看透世態炎涼的冷意。
崔小筱抬頭望向他那俊美如玉琢的臉時,心裡打了個冷戰,她想:一時不查,收了這麼個邪魔玩意,簡直是符宗師門不幸!
可她若現在立刻反悔,備不住這廝要記恨在心。
雖然她不太介意他的出身,但很是介意他以後的惡名,絕不能因為他的惡行而辱沒了靈山符宗的名頭。
可要退散惡徒,也得講究個徐徐而退,不可一下子將臉扯破,畢竟這位是未來的魔道魁首,為人邪門得很!
她如今孤身一人,大約也不是這個能獨力殺死破魂蛇的魔頭的對手。
想到這,崔小筱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微笑著言不由衷道:「怎麼可能?你天資聰慧,一看便是不世奇才,乖,你將來……必定大有可為啊!為師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
聽了這話,魏劫卻一下子沉默了,睜大俊眸,默默盯看著小筱。
他看得出,這小姑娘有些言不由衷,就是不知她為何沒有立刻反悔,難道她不知道,一旦沾染上便要有無盡的麻煩?
其實他之前的拜師並不誠心,單膝跪地,就是行了浮禮,純粹是想要逗一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等她知道自己的出身後,自然會悔不當初,醜態百出地想要跟他撇清關係。
這原也沒有什麼,畢竟他從小到大,遭受的白眼足以讓他變得心湖無波了,權當逗樂解悶子罷了。
可萬萬沒想到,這個什麼自稱靈山符宗宗主的小丫頭,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竟然還死鴨子嘴硬,不肯立刻棄徒……
行,反正他也是閑極無聊,就這麼跟他的這位小恩師耗一耗吧。
想到這,魏劫緩緩笑開了,彎腰對著小筱道:「我能投拜到你的門下,也是三生有幸!」
再說崔小筱,嘴上乾巴巴地褒獎了一番大徒弟後,心裡卻是急得火燒火燎。
畢竟她不知怎麼重返二百年前,又干涉了天機,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不過,更叫崔小筱暗暗詫異的是魏劫這個人——這個傳說里十惡不赦的魔頭,似乎也沒有那麼不堪,最起碼方才怪蛇來襲的危機關頭,他並沒有撇下自己獨自逃命。
就在崔小筱心煩意亂時,就聽魏劫又漫不經心地問道:「師父,我還不知你的名字,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崔小筱微微嘆了一口氣,心道,不知彼此是誰,就愉快地收徒拜師了,她跟魏劫真是開天闢地獨一份了!
不過這小子什麼意思?還有十六了吧?這是嫌棄師父太稚嫩不成?
她斜瞪了他一眼:「我叫崔小筱,今年十七……明年就不知多大了……」
上天保佑,讓她安然度過天劫,不然明年就沒有生日,只有祭日了。
「哦……」魏劫聽了師父沒頭沒腦的話,慢慢抬起了頭,劍眉下的一雙眸似乎微微漾著光,只見他伸出長指慢慢捏算著,語帶探究問道:「十七……好年歲,師父竟然比我還小了兩歲……那也就是屬癸丑年的生辰……是個屬陰的年份,不知師父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崔小筱看著他探究的目光定住了,然後緩緩笑開道:「怎麼,徒兒還會算命?難道是要算為師的生辰好不好?」
她的至陰生辰到了二百年前,就是催命的凶符,打死都不能讓這魔頭知道!
魏劫見她不答反問,倒也不太介意,只是同樣微微笑道:「尋思問問師父生辰,免得以後錯過了為師父祝壽……師父的命不用算,也一定是好的,起碼徒兒我見了師父之後,似乎好運連連,總能化險為夷……」
崔小筱也點頭讚許道:「看來我的八字跟徒兒你的確是很合呢……」
魏劫看著有股子妖孽的陰柔之美,可是一旦笑起,嘴角帶著尖尖的虎牙,看上去倒像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
若不是從二百年前穿越回來,崔小筱抵死都不會想像,這樣笑得純真的男人,日後幾十年里會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魔頭。
師徒二人惺惺相惜地又是笑了一番。
崔小筱站起身來,準備趁著如此和諧的氣氛,跟徒兒講一講山高水長,有種師徒緣分叫萍水相逢,再各奔東西。
她要跟徒兒就此辭別,讓乖乖愛徒以後獨自修行就是了。她不是這二百年前之人,在魏劫身邊呆得太久,只怕又要干涉太多天機,還是暫且分開比較好。
可就在這時,二人的頭頂上卻傳來了人語呼和聲:「方才下面有動靜,一定是魏劫那廝躲在了山谷下,走!我們趕緊下去看看!」
看來那四大派的人遍尋無果後,卻聽到山谷下傳來的打鬥聲音,便打算下來一探究竟。
魏劫聽到了這聲音後,對小筱道:「我們趕緊走吧,不然就走不了了。」
可是……崔小筱看著那癱在地上的蛇屍,突然心念一動道:「聽說這上古巨蛇的蛇毒有奇效,要不要取些帶著,說不定日後有大用!」
按照原本的事情軌跡,魏劫必須要中蛇毒,才可中火入魔,成為一代魔尊。也就是說,他只要挨了蛇毒,那麼一切便都可水過無痕,天下太平了!
她也可以擺脫干涉天機的嫌疑,從容想辦法回到二百年後。
所以她想攛掇魏劫再去碰一碰蛇頭,看看事情有沒有轉機。
可惜她這新收的徒兒也不傻,看了看蛇頭,開口回絕道:「蛇死頭未僵,現在取蛇毒,恐怕不太妥……」
崔小筱原也沒指望大魔頭這麼好忽悠,只怏怏站起來,心裡想著接下來的打算。
魏劫一直看著師父的臉兒,看著她的小臉上似乎掛滿了失望,看著怪可憐的……
他想了想,解下了自己的酒葫蘆,突然朝著其中那隻公蛇的腦袋走了過去。崔小筱的精神為之一振,默默為蛇頭加油打氣:「來吧!別死透,去!狠狠咬上一口!」
似乎是感受到了崔宗主的呼喚,當魏劫剛用劍撬開了蛇頭的嘴時,那蛇渙散的瞳孔似乎凝聚了起來,爆出騰騰殺氣,突然大張嘴巴,狠狠朝著魏劫伸進來的胳膊咬去。
幸好魏劫手疾眼快,一下就將胳膊給抽了回來,然後撿起身邊的一顆大石頭不斷朝著蛇腦袋用力砸。
不一會,那蛇腦袋一動不動了,他才繼續徒手掰開蛇嘴,用劍抵住後,用葫蘆抵住了蛇尖利的毒牙,逼出汩汩的蛇毒。
崔小筱屏息凝神地看著,期盼著有奇蹟發生,讓那沒有死透的蛇頭咬魏劫一口,好讓一切重新步回正軌。
可是魏劫的氣力似乎奇大無比,愣是用劍撐住蛇頭,有驚無險地取了蛇毒回來。
等他拿回了蛇毒後,便將葫蘆遞給了崔小筱:「給!」
崔小筱愣住了,不明白魏劫是什麼意思。
魏劫抿了抿薄唇:「師父不是很想要嗎?我替你取了些回來,收好吧,只是要小心些,不要誤中了蛇毒,不然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原來他方才誤以為崔小筱想要蛇毒,這才以身涉險,親自接了一葫蘆回來。
崔小筱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滾燙。虧得她費盡心機,想要魏劫被毒蛇咬一口,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孝順,只是因為師父想要,便隻身涉險……
她從小就行走江湖,除了養父和師父外,似乎再沒人這麼對她好過了。
可現在,毫沒由來的,她卻欠了魏劫一份人情。
如此情境,再期盼愛徒被蛇咬,就有些禽獸不如了。
好在她有蛇毒在手,隨時都能補救一下,給他投毒幾滴,就可以讓魏劫的成魔之路重新步回正軌。
眼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等這魏劫露出他真正醜陋的一面,讓她可心無愧疚地將魔頭打回原形……
魏劫帶她走的是那破魂蛇來過之路,翻開的土路似乎延伸到了谷口處。
走一會,似乎就進入了一處通幽曲徑,讓人有些不知方向。
不過魏劫似乎很嫻熟地辨別方向,總是能在異常茂密的樹叢里找到不起眼的路。
崔小筱有些納悶,他為何如此嫻熟認路。
魏劫直言不諱道:「……我小時在耆老山生活了幾年,自然熟悉了。」
崔小筱聽了這話,氣得牙根痒痒:「也就是說,你明知道山谷下有破魂蛇,還往下跳?」
魏劫一邊替小師父撥開前路的荊棘樹枝,一邊漫不經心笑道:「我說了不跳,可師父您非要跳。為了保住青山綠柴,只能姑且一試了。」
聽聽,這又成了為師之錯。
看著走在前面的高大男子,崔小筱越發氣悶:不愧是將來要成為魔頭的人,果然為人狡詐!明知道那些人是來追他的,也不說破,又明知谷下有蛇,也不出言提醒,立意要拉著她墊背,其心可誅!
不行,自己得防著他些,外面還有四大派的追兵,最起碼,她要給自己留條後路……這麼一想,小筱的目光落在他腰際裝著金丹的布囊上。
她若無其事地跟過去,眨眼的功夫,那布囊就被她輕巧轉入到了自己的懷中……
因為魏劫認識路,不消片刻,他們就轉出了山谷,將身後的追兵遠遠拋在了身後。
那四大派的人看來恨極了偷金丹的竊賊,不光派人上山去追,就連山下也有人駐守。
所以當魏劫和崔小筱一起從峽谷里出來時,立刻有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魏劫!你往哪裡走!」
崔小筱抬眼看去,這四大派分別穿著白、青、玄、緇四色衣衫,而站在最前面的是身著白色長衫的一群人。
冷眼看去,這些白衣人的衣服……倒是同二百年後九玄劍宗的服飾一模一樣。難怪她方才認錯了,以為是九玄劍宗追來了。
不過……帶著這些白衣人立在前面的……不正是秦凌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