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噗……」正閉目打坐的堯音一口鮮血噴出,嚇了在旁打盹的銀桐一跳,連忙起身,一個箭步跑到堯音面前:
「神女,您沒事兒吧,您別嚇我啊……」
堯音緩緩睜眼,打量四周,見著銀桐泫然欲泣的表情,啟唇道:「慌什麼,本座乃上古神族,能有何事。」
怎麼可能沒事,既擁上神之身,還驟然吐血,必是受了重創,銀桐暗自腹誹,卻不敢明言,說來也奇怪,尊上那一掌並未痛下狠手,而神女昨日明明也是即將痊癒了的,怎麼今天傷勢反而加重了?
堯音沒工夫理會銀桐心中所想,自顧自地想要調動體內神力,試了幾次之後,頹然放棄,果然半點兒靈氣也沒有了,她現在的法力,恐怕連凡仙都不如。
堯音鬱結,她的心頭血已損失兩滴,又強制動用了上古禁術,即便日後服藥靜心修練,也再不可能達到上神之位。
果然,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價的,但她也沒什麼好可惜,若不這麼做,她的心頭血便會被洛華取走,用於他最心愛的徒弟身上,哼,本座就是再博愛,也不至於將自己僅有的心頭血用在死敵身上。
據古書記載,神女一族,生而異於旁人,其與天地創始之祖女媧,源自一脈。
女媧後人之血彌足珍貴,傷者飲之,可死而復生,凡人飲之,可與天地齊壽,修者飲之,可飛升天界,仙人飲之,即可鑄成神體,故而女媧後人輪迴於六界之中,其血脈封印於重陣之下,若無外力相助,不會輕易顯露。
而神女一族,生來有三滴心頭之血,若將其覆於神器之上,則可逆天改命,無所不能。
堯音第一滴心頭血,用於三千年前,洛華的一次大劫。
洛華乃父神開天闢地以來唯一存活至今的創世之神,其位至神尊,修為高深莫測。三千年前的那場雷劫,是他命中必經的生死之劫,若平安度過,此後則再無所懼,若不幸隕落,便是灰飛煙滅。
然那神雷威力巨大,分明是想叫人魂飛魄散,堯音當機立斷,取自身心頭之血,覆於伏魔傘上,以傘擋雷,助洛華度過此劫。
堯音的第二滴心頭血,用於兩百年後,強制催動崑崙神鏡,逆改天命,令時光回溯。
那時堯音與洛華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怪她傷害他唯一的徒弟,而她恨他薄情寡義,始亂終棄。
他甚至要強取她心頭血,幫他最心愛的徒弟回歸神位,可是憑什麼,她憑什麼要幫那厭惡入骨之人。
她憤怒,絕望,甚至瘋狂,所以,她寧願搭上畢生修為,在最後關頭,自行取出心頭血,重回過去。
只是,在神女一族的傳承中,時光回溯乃上古禁術,它既源自上古,又為禁術,必然是需付出極大的代價,損失神力自是不必多說,就怕……
「神女,我~」銀桐見堯音緊閉雙目,絲毫沒有要問話的意思,瞬時猶豫要不要將尊上那邊的情況告訴她,畢竟是神女特地吩咐去打聽的。
堯音眼皮未抬:「有事便說。」
銀桐抿唇,道:「尊上今日帶著辛漾去了南海,據說是為了收集鮫人淚,給辛漾……」
「停。」堯音終於睜眼,打斷了銀桐的喋喋不休。
銀桐立即閉嘴,她本就不想說這些事情,只是迫於神女的命令,必須照辦而已,哎,自從尊上帶著那個叫辛漾的凡間女孩兒回天界,神女的脾氣就一天比一天大,真怕哪天神女一怒之下,把她這棵小桐樹也給燒了。
「以後你無需關注這些,有空多去青離宮走走。」
「青離宮?」銀桐拔高音量,瞪大眼睛,似乎在問自己有沒有聽錯,她家神女大人一貫是高貴驕傲,對尊上以外的一眾人等不屑一顧,如今居然讓她多去青離宮走走,簡直不可思議。
更何況,青離宮是青離神君的宮殿,而青離神君前些日子曾親自來求借過聚靈鼎,結果她家神女大人不僅面無表情地拒絕了,還把人家青離神君冷嘲熱諷了一通。
怎麼說青離神君也是天界少有的神o之一,而且還是自行歷劫成神,連天帝都得賣他幾分面子,結果神女大人倒好,直接把人得罪了個徹底,搞得現在挨著青離宮的那一片仙人都對她們神女宮指指點點,為青離神君鳴不平。
其實也怪青離神君運氣不佳,偏偏在神女剛和尊上吵完架的節骨眼上來,他不倒霉誰倒霉……
堯音自是明白銀桐為何驚詫,繼續面不改色道:「本座近日會拜訪青離宮,你提前去打通好關係。」
「啊?」銀桐呆愣數秒,完全不在狀態,什麼情況,她家神女大人要去拜訪青離宮,還讓她提前打通好關係!
「神女,您靈魄未曾受損吧?」銀桐小心翼翼地問道。
堯音額上划過三條黑線,感情這丫頭以為她變傻了,當即眉頭一橫,道:「讓你去你便去,莫要想東想西。」
銀桐身子一挺,果然還是她家高貴冷艷的神女大人,只是去青離宮這件事,著實有些為難。
「神女,我,我~」
「跟你說過多少遍,有話便說,莫要結結巴巴。」
「我害怕。」銀桐委屈地嘟囔道。讓她偷偷摸摸地打聽消息可以,但讓她去和青離宮的人打交道,她真的害怕被轟出來啊。
堯音眼皮一跳,這小桐樹能不能再慫點兒。
「你無需害怕,去了青離宮之後,先代為轉達本座的歉意,」堯音望著銀桐,一本正經地囑咐道:「若他們罵你,你受著便是,若他們膽敢動手,你便~」
堯音咳嗽了聲,在銀桐期待的目光下,緩緩開口:「帶上穿雲梭吧,若他們當真動手,你也能逃得快一些。」
銀桐:「……」
神女大人,您這樣真的好嗎?
堯音睨了眼欲哭無淚的銀桐,像是絲毫沒察覺出任何不妥般,接著道:「此次本座養傷期間,不慎誤生心魔,為保住神體,本座已自毀修為。」
「什麼!」其他的倒也罷了,可自毀修為是怎麼回事?銀桐迫不及待地用神識勘察,果然,神女的丹田碎裂,精血幾近枯竭,修為跌至最底層。
「神女,您等著,我去找尊上,尊上一定有辦法救您。」
堯音微微皺眉,冷聲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你一驚一乍做什麼,有時間去找他,還不如把本座吩咐給你的事情辦妥。」
銀桐急忙道:「可是,您的傷……」
「本座會想辦法儘快修鍊恢復,在此期間,本座不想聽到任何流言蜚語。」
銀桐撇撇嘴,瞬間明白神女的用意了,她家神女大人有三個特點:傲嬌,喜歡尊上,死要面子。都這個時候了還硬撐著,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銀桐走後,堯音開始調息自己的身體,如今她只剩最後一滴心頭血,此乃她神體之本,倘若連這也失去,她必將魂飛魄散,從此以後,天地間再無神女一族。
幸而她的心頭血也不是誰都能取的,除卻她自己,能強製取出的人便只有洛華了,思及此處,堯音心內一橫,若洛華還想取她心頭之血給他那心愛的徒弟,她便和他魚死網破,大不了一起灰飛煙滅!
體內氣息忽亂,心口處有絲絲抽疼,堯音猛然睜眼,捂住胸口,黑眸中是抑制不住的蒼涼。
從未想過,她和他會走到如此地步。
一萬年前,她還只是沉封在神女座的少女,是他,以自身精血為引,用神力解除封印,助她獲得上古神女一族的傳承。
她睜眼所見的第一人便是他,那一襲白衣,說不出的風華絕代,她直直地撞進他墨色眼瞳,深邃而迷濛。
她隨他回天界,成為繼洛華雲曦之後的又一上古神裔,於是,她當即被尊為九天神女。
神女一族性本傲然,堯音自是如此,她術法高強,姿容絕色,尊貴無雙,她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這蒼茫六界,四海八荒,皆是她腳底浮雲。
而他同樣是那般俊冷絕塵,隻身從遠古走來,飄然長立於蒼穹之巔,神情淡漠,眸光悲憫,那孑然一身的孤寂融於這漫長歲月中,神聖而縹緲。
他們皆是那樣光芒萬丈,又是如此遙不可及,他們惺惺相惜,互引為知己,時而吟風弄月,時而把酒言歡,好不恣意。
他對她多加照拂,她視他如兄如友,只是,不知何時,她已淪陷在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相伴中,不可自拔。
然而,他卻總是那般淡然,無情無欲,無念無求,超脫於塵世之外,如高空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傾慕之意一旦開啟便再無迴轉的餘地,這樣的洛華神尊,偏偏能令她意亂神迷,於是,她開始了漫長的追逐之旅,她不會撒嬌,不善言辭,便什麼都不說,只是陪在他身旁,即便他不給她任何回應,她也甘之如飴。
就這樣,她默默跟在他身後七千年,直到三千年前,他歷經大劫,她情急之下取自身心頭血助他渡劫,那一次,她遭受重創,醒來之時,他正坐在床邊,眸中染上不可察覺的溫柔。
之後,或是因為愧疚,或是因為謝意,他待她與旁人極為不同,甚至稱得上縱容,雖然這未必就是愛情,但她依舊高興得不能自持。
再後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抱著萬分之一的期望向他表明心意,向他提起成婚,沒想到他竟真的應下,並同她結下陰陽雙生契。
成婚當日,他紅衣灼然,甚是耀目,她想,或許他是有那麼一點喜歡她的吧,但他生性淡薄,她也不逼迫他再進一步的事情,她只是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旁,與他攜手而行。
然而,這一切卻在凡間幼女辛漾出現時戛然而止。
那是他途經人界時相中的女孩,他一早便看出此女命格有異,天生煞氣,內含玄機,便將其帶回天界,收為獨徒,親自撫養,彼時,辛漾只有七歲。
堯音從不知洛華會對一個人寵溺到如此地步,他親自教辛漾修習仙術,陪她看遍人間百態,為她嘗試五穀雜食,怕她在天界受遭欺辱,他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收徒典禮,向所有人宣稱辛漾是他洛華的徒弟,任何人不得輕看。
堯音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卻被另一個凡間女孩兒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叫她怎能不妒?
尤其是看到女孩兒對洛華依賴痴迷的眼神時,她更加憤怒了,她幾乎篤定辛漾會喜歡上洛華,即便那時她還只是個孩子。
可是堯音的憤怒並沒有得到洛華的認可,縱然他收徒之後仍舊關心她,但她卻是心痛如絞,她在暗處看著他們日夜相伴,師徒情深,那簡直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折磨。
後來,堯音直接搬出了洛華的宮殿,用近乎冷戰的方式向洛華表示不滿,卻沒想到洛華連一句挽留的話都不曾說出,以她的性情,絕不會再搬回去,可她又不放心,無奈之下,只能讓銀桐打探情況。
銀桐每帶回一個消息,她的妒忌便會加深一分,她不明白為何區區一個凡間幼女能得他如此偏愛,她討厭辛漾,甚至痛恨,說來可笑,艷絕六界,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會對一個小女孩嫉妒得發狂,當真是諷刺。
堯音從不掩飾對辛漾的厭惡,她甚至想過暗地裡將辛漾送回凡間,但她的自尊不允許她這麼做,她神女一族還不至於如此卑劣。
可是,嫉妒這種東西不會隨著時間消逝,反而與日俱增,於是,在愛意與恨意的雙重摺磨之下,堯音終於爆發,她直接向洛華挑明,希望他將辛漾送往凡間,洛華自是不肯,結果便是她與洛華爭執不休,最後還動上了手,堯音自是不敵洛華的,被洛華一掌打傷,而她也是重回至此時。
在那之後又發生種種,大抵是堯音想將辛漾趕離洛華身邊,但皆被洛華阻攔,就這樣一直到神魔大戰,天界動亂,洛華身負除魔重任。
而辛漾果然不出堯音所料,沉迷自己的師父不可自拔,竟在這個當口動用了忘川河畔的七色花,此花可幻化出七生七世的絕美愛情,最是動搖人心,辛漾意圖借其蠱惑洛華,結果計劃未成,倒把自己給敗露了。
身為一個徒弟,竟勾引自己的師父,此等禁忌□□之事實為天界所不恥,眾仙紛紛要求嚴懲辛漾。正在這時,洛華出面,聲稱七色花之事只是誤會一場,他的小徒弟並未存不軌之心。
這種說辭,明眼人自然不信,儘管洛華地位無上尊崇,也抵擋不了這千千萬萬的流言蜚語。
為了平息眾議,洛華決定,將辛漾送上誅心台驗問。
誅心台,顧名思義,便是驗明真心的地方,凡是上了此台,若說假話,必然承受萬劍誅心之痛,然則若涉及情愛,承受此痛的則為其所愛之人。
是真是假,一驗便知。
最後辛漾自然是咬死沒認的,至於洛華一人扛下了多大的苦痛就無人得知了,想來洛華那樣的修為,區區誅心台又怎奈何得了他?
通過了誅心台的驗證,即便眾仙仍心存疑慮,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自那以後,他們師徒極少一同出現在人前,大有避嫌之意。
然而,事情遠遠沒有結束,不久之後,辛漾又作出了一件震驚六界的事,她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就像發了瘋一般,全然無視禁令,從禁地中偷來源自上古的蘊神草,服下之後一舉破開女媧血脈的封印。
辛漾居然是女媧後人!
古書所載,女媧後人之血既是斬殺七魔的毒藥,亦是六界眾生最佳的補藥,故而女媧血脈一旦破印,必然大亂將至。
而原本的神魔之戰上升至六界混戰,一時間生靈塗炭,慘不可言,當時即將被封壓的魔族亦趁此機會東山再起,為禍世間。
事已至此,魔族必殺不可,而辛漾亦被再次置於誅心台上重重逼問,這一回,她再也控制不住對洛華的情感,這對師徒曖昧了近百年,終於明目張胆了一回,辛漾含淚告訴洛華,他便是她所愛之人,她可以為了他不顧生死不顧一切,她可以下忘川落黃泉,她甘願奉出自己的血脈斬殺七魔,只求一直一直陪在師父身邊,哪怕只是作為徒弟。
洛華那時大概是被世俗倫理所絆,同時也為保住辛漾,並未回應她,而是狠下心揮袖斷情,以辛漾偷盜神草為由,將她鞭笞數十下,重新封印血脈,剔除仙骨,去除仙籍,封鎖記憶,送回凡間。
是啊,洛華神尊師徒□□,這若是傳出去,恐怕將成為六界最大的醜聞,他怎麼忍心小徒弟遭此非議?
再者,若是辛漾身負女媧血脈繼續待在天界,勢必會淪為對付魔族的工具,而洛華是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可辛漾卻不這麼想,她不敢相信心心念念的師父會如此對待自己,她只是愛他而已啊,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即便他有妻子,也只求生生世世以徒弟的身份留在他身邊,可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她,為什麼要趕她走,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傷害她背叛她!她傷痛欲絕,以至於怨念化魔,煞氣衝天,不斷撞擊著記憶的封印。
加之後來被恨其入骨的綠桑公主刺瞎雙眼,摧毀容顏,怨煞已到極點,成功引來魔族,徹底黑化。
此時遠在另一邊的天界,洛華還在為他的徒弟盡心周旋,他一再承諾,會以自身之力斬殺七魔,不必借用女媧之血,可他這樣的做法,堯音不同意,眾仙也不同意,魔族已經如此猖獗,再拖延下去,情況只會愈來愈嚴重,唯有將其早日斬殺,才能斷其根本。
更何況,禍事本就由辛漾而起,若不是她私自妄為,明知故犯,又怎會造成今日這個局面,任何人都應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不是嗎?
既然是她一意孤行破開封印,用她之血斬殺七魔在情在理,況且此舉並不會傷她根本,只是削弱血脈傳承再入輪迴罷了,可輪迴於六界本就是女媧一族的宿命,洛華又何以如此偏愛?
最終在洛華的堅持之下,眾仙也無可奈何,只能姑且相信洛華,卯足氣力與他一起奮力一搏。
然而,在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刻,本應失去記憶隱姓埋名生活在凡界的辛漾,竟和魔族扯上了關係,並且與七魔以一魄相結,也就是說,若欲除掉七魔,必將毀去辛漾一魄。
如此一來,辛漾與魔族的命運便系在了一起,而作為交換條件,七魔替她治好眼睛,恢復她的美貌,封她為魔後,一時風光無限,艷聞無數。
辛漾既愛著洛華,又恨著洛華;洛華既心疼自己一手養大的徒弟墮入魔道,又不相信他的小漾會背叛他,成為那種心狠手辣放浪不堪的女子。
一次次地出手警告,卻又一次次地手下留情。
兩人就這樣相愛相殺了三五載,最後,辛漾終究放不下洛華,她望著已成為她信仰的男人,完全不顧七魔的憤怒與阻攔,主動卸下防備,一步步走近他,逼迫他做出選擇。
她應是愛慘了洛華,所以不惜用自己的命去賭,賭洛華是否會用她來擊殺神魔,是否會為了她與整個天界為敵,若贏,不論生死,她都會與洛華在一起,什麼蒼生,什麼六界,又與他們有何干係;若輸,她也會成為他永久的傷痛,不是嗎?
不得不說,辛漾還真是夠狠,她要的是洛華為她拋卻一切,罔顧蒼生,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洛華或許是愛她的。
只是洛華終究是洛華,他也許會徇私護短,但他畢竟是創世之神,於是,洛華痛心之下,在愛徒的滿目晶淚之中,親手染辛漾之血擊殺魔族,而辛漾那一魄也隨之灰飛煙滅,缺少靈魄不可再入輪迴,辛漾其他魂魄亦流落於六界各處。
本以為此事終於告一段落,可自那場戰役之後,鼎鼎大名的洛華神尊消失了整整百年,沒有人知曉他的去處,堯音亦然。
在這場大難中,他們師徒的情誼可謂感天動地,而堯音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外人,好像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妻子才是最惡毒的第三者。
好吧,即便是這樣,堯音也忍了,誰讓她喜歡了洛華近萬年,只要洛華不親口告訴她已經戀上她人,不主動要求同她解除陰陽雙生契,她便甘願自欺欺人。
直至百年之後,洛華重新出現在堯音面前。
堯音欣喜若狂,她這些年找他快找瘋了,翻遍六界,怎麼也尋不到他的身影,可她還來不及高興,便被他接下來的話刺的體無完膚。
他說:「堯堯,小漾元魂已傷,必須回歸神位。」
堯音一愣,她這才明白,這數百年來,洛華不見蹤影,便是在到處收集辛漾的魂魄,為的就是替她回歸神位,原來,他一刻也不曾放下。
但據古書所述,女媧後人回歸神位乃逆天而行,需以逆天之法為之,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取她心頭之血,替辛漾回歸神位?
「堯堯,小漾回歸神位之後,我會陪伴在你身旁,片刻不離。」他話語蒼涼,滿目慈悲。
「哈哈哈……」堯音大笑不止,陪伴在她身旁,片刻不離?多麼可笑的誓言!
待到辛漾回歸神位後,他們便是門當戶對,是六界爭相傳頌的神仙眷侶,而那段塵封的曠世師徒虐戀,更加向世人證明了他們有多麼情深不悔,至死不渝。
所以,在他們師徒這段凄美的愛情中,她堯音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怨女毒婦,可是她不甘心啊,萬年光陰,生死相隨,原來皆是她自作多情,既然如此,為何要娶她,為何不解除陰陽契,為何不明明白白地對她說清楚,叫她心存一絲幻念?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恰如他們初見之時,他眉宇如畫,白袍瀲灧,一派淡然站在天地山河間,虛空踏步,腳底生蓮,緩緩朝她走來。
她眸色鮮紅,死死盯著那清風朗月般的容顏,在他終於慌亂的目光下,親手剜出自己的心頭之血,擲於崑崙鏡上,以畢生修為催動上古禁術,重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