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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午夜1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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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點。 車行鬼門關的方向。 王瞎婆子準備得挺齊全,有江執能叫上名字的東西,像是什麼紙錢、香、蓮花燈之類,還有不少他叫不上名字的,統統都堆在後車座上。 ……江執也在后座。 其中有一樣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像是個小型的佛龕,但裡頭沒佛像,就是刻了朵蓮花,蓮花上有祥雲和金燕,這在江執認為,是有吉祥之意。 不大,頂多一個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做工倒是精細。 江執伸手摸了摸,手指又湊到鼻尖一聞。 有陳年燒香熏出來的氣味,還有淡淡的檀木香。 王瞎婆子坐副駕,耳朵是真靈光啊,冷不丁開口,「東西別亂碰,你陽氣重,碰不得。」 江執扭頭瞅了一眼。 這東西就挨著他的腿,想不碰都難。他好奇,問王瞎婆子這東西是什麼。王瞎婆子也沒隱瞞,說是葯龕,專門盛藥用的。 這倒是挺難理解的。 江執問她是什麼葯。 王瞎婆子還挺意味深長地來了句,「凡間的葯,要經過仙家走過陰間之路過渡了才能用,就好比你去寺里開光一個道理。」 江執明白開光,但這葯…… 「總之,一會兒你就明白了。」 好吧。 江執靠著那,身子跟著車輪下的顛簸晃來晃去的,生怕不穩,只能伸手扶住前座。 這路吧,好像是黃泥路,沒經過修葺,坑坑窪窪不平是其一; 其二…… 這王瞎婆子也不知從哪淘來的車。 十分有年代感。 空間狹小不說,這前后座的座椅都是有皮無毛的,感覺隨便一碰都能掉渣。江執本就大長腿,蜷得要命,腿不管往哪伸都別想放鬆一下,還時不時磕了碰了的,撞一下還挺疼。 開車的是位老師傅,話少。 王瞎婆子也沒多介紹,就說每次出去辦事都找他開車。江執只知道他姓王,叫他王師傅。 用王瞎婆子的話說就是,王師傅開車穩當,多年老司機了。 車身再次猛烈晃動的時候,人高馬大的江執往上一竄,天靈蓋實實在在就跟車頂吻上了。 這下挺重,撞得他都有點暈…… 然後腦子裡轉悠著王瞎婆子的話:我就圖王師傅是老司機,開車穩當…… 開車穩當……穩當…… 江執又一個歪身,胳膊就撞車門上,差點脫臼。 嗯,挺好,挺穩當的。 王師傅能看見后座的情況,笑呵呵開口了,「小夥子平常都坐好車吧,你抓穩了啊,上次坐我車的那個人,就是沒抓穩都差點從車窗飛出去,老刺激了!」 車裡的老舊音匣子里放著音樂,竟然還是往裡插磁帶的那種。 女人低低啞啞的嗓音,在這樣一個夜晚聽著挺壓抑的。 江執不知道唱的是什麼歌,聽了那麼一耳朵就覺得歌詞挺應景的—— 「我飄呀飄你搖呀搖無根的野草……」 ……挺飄搖的。 江執好不容易壓了想要吐的慾望,問了王師傅一句,「上次坐您車的……人,是什麼人?」 「也是瞎婆子的客人,不信邪,非得要跟來看看,結果好像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吧。」王師傅呵呵笑。 江執坐在王師傅的後面。 王師傅這一笑,落在後視鏡里就能被江執看個清楚。他發現……這王師傅不說話不笑還挺正常一人,這一笑,感覺就變了。 ……月黑風高,車行茫茫夜色,兩旁沒路燈,漫天的漆黑,眼前只著車前燈那兩束刺眼的光亮。光亮卻延伸得不遠,被黑夜吞噬得乾淨,江執強烈預感,這車的遠光燈西絕逼是壞了。 前坐一瞎婆子,旁坐一半百的師傅,這師傅一笑,露出兩排大黃牙,眼睛一眯縫就跟沒了似的,車內簡陋,音匣子上有一小綠燈在一閃一閃的,這螢火般的光落在王師傅滿是風霜的臉上,看著就挺陰森恐怖的了。 車內鏡的梁桿上掛著條紅繩,紅繩下懸著不大的樹脂小框,跟著車身一搖一晃間,江執看見了,框里有張照片。 不是合照。 就是個女人的照片。 女人竟是闔著眼的,臉挺白,半身照。但僅有的半身也能看出來身穿傳統婚服,頭髮是挽成了清末民初時的那種髮型。 有點……瘮人。 王瞎婆子開口了,有點冷笑的意味,「不是什麼人都能看得懂的。」 這就有點指桑罵槐的意味了。 江執故作沒聽出來,繼續問,「是考古隊的人?」 直問王瞎婆子。 王瞎婆子搖頭,「考古隊的人沒跟著來過,他們不信吧。」 說到這兒,王師傅接了話,一改最初的沉默架勢。他語氣里有譏諷成分,「不信又怎麼樣?不還是一次次找你?要不說啊,這人吧可別把話說得太死,說得太死那不就是把自己後路給斷了?現在怎麼樣?呵呵,那幾個人不還是沒好利索?」 江執想起姜晉說的話,說連同劉在外一起,那幾人還在觀察中。 便問王瞎婆子,「既然都替考古隊的那幾人驅邪了,怎麼還沒好利索?」 王瞎婆子一擺手,「他們幾個啊,得罪仙家得罪大發了,不好治療著呢,除非,離開這裡,以後再也別下墓。」 江執面露狐疑。 王師傅在旁神助攻—— 「小夥子,我看你是有心,也像個聰明人,過了今晚啊,瞎婆子說什麼你得照著辦,可不能像那幾個人似的,那不是找罪受嗎?」 說著,抬手彈了一下搖晃的樹脂相框,「我老婆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江執差點咬了舌頭。 果然是他老婆啊。 可是……誰他媽的婚紗照能這麼拍?還只拍單人的? 王師傅倒是給了解答,「我老婆死得早,過世那會兒啊我就請了瞎婆子來看,瞎婆子就要我給我那死去的老婆穿上大喜服,畫上新娘妝,再留張照片,走到哪帶到哪。說我那老婆是橫死,心有怨念,我帶著她到處轉轉,日夜不離身的,她也能感受到我在關心她,忘不了她,時間一長啊,心裡的怨恨就少了。」 又道,「不瞞你說啊,大兄弟……」 又成大兄弟了。 「我老婆剛死那會,我是喝口涼水都能塞牙,倒霉到家了,但帶上我老婆照片走了幾年,還別說,真轉運了,日子過得可舒坦了!」 江執環顧了一下車內環境,好吧,是挺舒坦的。 這王瞎婆子有沒有本事安撫怨靈他不清楚,但他知道,這人吧,一旦有愧疚心裡,時間一長那就會覺得萬事不順。 想來這王師傅平日里不是個常陪老婆的主兒,雖說在這住了沒幾天,但他發現這裡的人特別愛打牌,許是王師傅也有這愛好,那放在家裡的時間就少了。 車子幾乎快成九十度拐彎的時候,王師傅不忘補充一句:記住,一定要聽瞎婆子的話! ** 據王瞎婆子說,她所選的位置就是鬼門大開的方向。 過了午夜,就是陽氣最弱陰氣最重的時候。 王瞎婆子臨「做法」前換了身外套,一件黑魆魆的棉褂子,許是怕一會兒燒紙錢的時候一把火把貂給燎了。 王師傅在兩百多米開外的地方停車等著,不往前湊合。 王瞎婆子在等時間,「吉時」一到,開壇做法。 當然,說開壇做法有點誇張。 畢竟沒江執小時候在敦煌時看的類似殭屍道長那類片子里,又有祭台又有符咒的,更關鍵的是,也沒道長。 江執環顧了一下四周。 說是鬼門的方向,但他看著,無非就是個丁字口,兩旁的路是山路,崎嶇延綿的,跟羊腸子似的伸向黑夜。 王瞎婆子警告江執,在這過程里不能開口說話。因為他是大活人,又是個男人,一開口說話陽氣外泄,很容易傷到無辜魂靈。 江執點頭,一副完全配合的架勢。 可心裡尋思著,敢情他這一身陽氣還能傷鬼呢?如果真有這本事,直接輸點給棠小七,她身邊那些個孤魂野鬼不就不敢靠前了? 所以,這是個悖論。 王瞎婆子辦事有一套章法。 先是找准了方位後,用根木棍在地上畫了一個挺大的圈,將備好的冥幣、香、蓮花燈、白布、還有些貢品如數拿到圈裡,放到一邊。 然後將那隻精緻的蓮花金燕龕端端正正擺好。 又把挺厚的大蒲團放在地上,她盤腿而坐。 點香的時候,嘴裡不知道嘟囔些什麼。 上了香,白布展平,上貢燒紙,那紙就在白布上燒,驚奇的是,白布無損。而叫人開眼的是,那龕也用支架的東西架在火上,但在放火上之前,王瞎婆子往龕里放了個黃色紙包。 檀木做的龕,被火焚燒時,同樣安然無恙。 這要是換做別人,肯定就認為是神靈之力。但在江執眼裡,這就是小把戲,換做是他也能辦得到,而且可能更炫酷。 這能放火的塗料可多了去了。 但他也不吱聲,就手持手電筒站在一旁看著。 看這位神婆到底能擺出個什麼樣的「陣法」來。 又想起王師傅的話,看來姜晉不止找過王瞎婆子一次,那麼,王瞎婆子到底說了什麼他們沒聽,導致直到現在他們幾個還處於被觀察中? 正思量著,就見王瞎婆子突然渾身顫抖,抖得跟篩子似的,臉上鬆弛的皮膚都跟著顫…… 江執沒動,冷靜觀察。 很快,王瞎婆子就不動了,僵坐在那,闔著雙眼。 緊跟著,她笑了,開口—— 「是你們壞了我們的修行規矩,現在還想找別的仙家替你們走這黃泉路?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竟是個,嬌滴滴的,年輕女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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