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誰說我不想娶她
將肖母送上車,目送她離開後,肖也扭頭就對江執炸了,一把薅住江執的衣領,也顧不上是公眾場合了。
「我特么招你惹你了,你這麼禍害我?」
江執可沒慣著他,反手一控他的手腕,將肖也生生推開,態度也跟剛才在裡面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你打盛棠的主意,就特么是招惹老子了。」
肖也踉蹌了一下,站穩喝道,「你沒娶她沒嫁,我特么對她有想法怎麼了?犯法啊?再怎麼說我也算是正大光明,你呢,想出這種損招來害我?」
「害你?」江執哼笑,「至少你暫時不會被逼著離開敦煌了吧,你說我是在害你還是在幫你?」
肖也努力壓下情緒,冷笑,「你覺得我媽相信?呵,她要是那麼好騙還好呢。」
「她肯定不信。」江執拎了拎領口,鎖骨處有一道紅,肖也剛才手勁不小。
「老子又不是專業演員,她信了我的話才怪。再說了,自己兒子什麼樣當媽的心裡不清楚嗎?就你?」他上下一打量,「真要掰彎費點勁吧。」
「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肖也煩躁,「我的名聲要是毀了,江執你得負責我一輩子。」
「就你還特么有名聲呢?」江執嗤笑,轉身就走,甩了句話,「你名聲值幾個錢?我能保證你起碼這段時間不用去相親,不會離開敦煌,哪本哪利?」
肖也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後跟上。
兩人沒開車,反正穿過幾條街就能回公寓,所以也沒打車的打算。倆大男人,在街上並排走,挺拔身高,出色外形,自然惹眼得很,周遭不少視線黏在這倆人身上移不開。
肖也掏了煙盒出來,遞了江執一根煙,自己叼了一根點上,吸了一口吐出,說,「江執,這世上有種人吧就是你這樣的,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心思歹毒的說成良善無辜的。」
「心思良不良不緊要,達到目的是關鍵。」江執點了煙。
肖也越想越憋屈,啐了煙,「靠,小爺我就打棠棠的主意了,怎麼著吧!」
「不怎麼著。」江執沒惱,語氣不疾不徐的,「大不了我知道一次就整你一次。」
肖也一臉的不高興,「你說你又不在國內待著,你招惹盛棠幹什麼?你能為了她從此就留在中國?」
人行道,前方紅燈。
江執停在路口,看著遙遙的另一頭紅燈倒計時指示牌,沉默。
肖也挨著他站,頭頂上的大太陽晃得他心煩氣躁,可更讓他煩躁的是江執的沉默。他夾著煙,但也沒不想抽了,順手就著旁邊花壇的石圍摁滅煙頭。
煙頭拿在手裡,還微燙,他拇指和食指捻著煙頭,一點點碾碎。
「江執。」他語重心長,「我說真的,你要是沒打算在中國長待你就趁早讓棠棠死了心,別耽誤人家。棠棠是個好姑娘,我能看出來她是真喜歡你,你可別為了圖一時爽就把人家的真心給糟蹋了。」
「我對她也是真心的。」江執低低開口,「肖也,我從來沒像喜歡她那樣去喜歡過一個姑娘。」
「是,你真心,你喜歡,然後呢?」
江執又被問到沉默。
肖也動了惻隱,想了想說,「棠棠喜歡敦煌,或許,你可以考慮為了她就留在敦煌,不走了。」
「不可能。」江執冷著臉,斬釘截鐵。
「草!」肖也上了脾氣,雖說沒吼喝,但也是咬牙切齒,「你就是圖一時新鮮是吧?就是不想負責對吧?行,你不考慮未來,我來考慮。」
江執轉過身,看著他,「肖也你什麼意思?」
肖也也轉身,直面相對,「我喜歡棠棠,我沒動真格的死纏爛打不是因為你是我兄弟,而是我知道棠棠心裡只有你,我願意退出來,只要她高興怎麼著都行,但唯獨一點,她不能不開心,不能不幸福。江執,如果有一天你辜負她了,那我也不會跟你客氣。你不是不想負責嗎,我來負,你不是不想娶她嗎,我來娶!」
紅燈在最後一秒轉成綠燈。
路口兩邊的人對走。
唯有江執和肖也兩人沒動,就站在那,似對峙。
周遭人流似水,這倆人就跟水中磐石,人群到他們兩人身邊都自動分流,還不忘回頭瞅瞅這倆人,目光指指點點。
是賞心悅目不假,但也有一觸即發的既視感。
江執抿著嘴,下頜線緊繃。肖也目光篤定,與他對視大有挑釁之勢。
良久後,江執一字一句語氣堅決,「誰說我特么不想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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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執知道肖也白天的話不是在開玩笑。
平時嘻嘻哈哈挺不著調的人,一旦說了嚴肅的話,那就是認真的,他了解肖也。
從咖啡廳出來,江執沒回公寓,開車直奔0號窟去了,進窟之前給院里打了個電話,叫了個小徒去跑趟腿把盛棠給放出來了。
他坐在窟里。
照明燈沒開,就湮在黑影中,眼前石壁上影影錯錯間像是有浮光在動。
這種異樣成了習以為常。
石窟那頭是祁余和羅佔在說話,聲音不大,都是在討論工作上的事。當然還有些瑣事,像是祁余埋怨羅占吃了他的麵包,害得他都沒吃早飯。
羅占就一如既往地呵斥他:老子給你買,別廢話了。
那我得要牛奶吐司,祁余變本加厲。
羅占不悅:我給你買頭牛得了!
沈瑤進窟檢測時剛開始沒瞧見江執,只覺角落了隱約一個黑影,著實嚇了一跳。等視線適應窟里亮度看清楚對方後,她拍拍胸口,「怎麼不打光啊?」
江執沒說話,伸手開了探明。
沈瑤看出他有心思,還誤以為他是在想工作上的事,走上前輕聲說,「現在結果不還沒出來嗎,也許會有轉機呢,胡教授是固執了點,但也是為咱們好。」
江執抬眼看著石壁,始終沉默。
見狀沈瑤也不想自討沒趣,轉身要走。
「沈瑤。」冷不丁的,江執叫住她。
沈瑤頓步,轉頭看他。
他抬頭,問,「你會留在敦煌嗎?」
沈瑤聽了這問題只覺奇怪,笑,「當然了,我就是在這工作啊。」
「一輩子?」
沈瑤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一輩子吧。」
一輩子,漫長又短暫。
江執沒什麼要問的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沈瑤這個問題。沈瑤見他又不說話了,輕嘆一聲,寬慰,「別想那麼多了,開心點。」
開心點,是啊,進了窟就不能不開心。
江執凝視著腳旁的探明燈,燈光不刺眼,柔和恬靜,像極了那晚父親手裡馬盞燈的光亮,父親一手牽著他,一手微微舉高馬盞燈,映亮了石壁上的經變畫,跟他說,「兒子你記住,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能修壁畫。」
「為什麼?」
父親笑了,似真似假,「因為壁畫有靈魂。」
後來,在他動手修複壁畫的時候終於明白父親的那句玩笑話,不是壁畫有靈魂,是因為修復師的心情能直接影響壁畫修復後的質量。
可敦煌這個地方,自他踏入之處就從沒開心過。
要他留在這嗎?
在這片令他窒息得快要瘋掉的土地?
江執愈發煩躁,起身出了石窟。
月色被無垠戈壁稀釋,起風了,那聲音形同鬼嘯,就像是來自魔鬼城深夜的聲音。
江執靠在圍欄上,抬頭看著0號窟的窟門。
就像是山牆上的眼睛。
他注視著它,它也在注視著他。
令他不經意想起了尼採的那句話:當你凝視著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敦煌,就是令他窒息的深淵!
江執咬牙。
信仰,我是個有信仰的人,敦煌就是我的信仰……
肖也的話冷不丁鑽他腦子裡。
信仰?
草!狗屁信仰!
他特么就是沒信仰,能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