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十一紀:喜歡你的這一程】
81、我們分手吧
「我累了,我要回家休息了。」許蜜語對紀封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地說。
紀封也開始覺得掃興。他只是去和其他人聊了一會兒事情,再回來時許蜜語好像整個人的狀態都變了。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他按薛睿說的,想到用今天官宣戀愛關係這個辦法,來給她安全感。
如果是其他人,從他這裡根本得不到這樣的待遇。可她看起來居然並不那麼高興。
為什麼?
既然許蜜語提出要走,紀封覺得再堅持待下去也是掃興。
於是他說:「行,我送你。」
一路上兩個人坐在車裡,全程無話。許蜜語一直側身看著車窗外面,很認真地研究著城市的夜晚景色。
紀封終於忍不住,拉住許蜜語手腕,讓她回身看向自己。
「今晚跟我回酒店吧,反正我已經在酒會公開我們的關係了。要公開就徹底公開,在酒店我們也沒什麼好瞞的了。」頓了頓他又說,「這樣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留在頂樓了,我也不用再去擠你的那套小公寓。」
許蜜語想,他到底還是嫌棄小公寓配不上他。
「我今天很累,還是回公寓吧。你也回酒店去。」她淡淡地回答。
紀封皺眉,皺得眉心蹙起兩座小山。
司機察覺到氣氛異常,為了儘快結束這種窒息氛圍,他把車開得飛起來一般,很快抵達許蜜語的公寓樓下。
許蜜語下車時,紀封也跟著一起下了車。
許蜜語把西裝外套還到紀封手裡,說聲:「晚安。」轉身就要上樓去。
紀封一把扯住她手腕,把她扯轉回身來。
「你今晚,到底怎麼了?」他終於開始喪失耐心,直接發問,「我到底還要怎麼哄你你才能高興一點?」
許蜜語抬眼看他,深吸口氣,說出心裡話:「你之前說,怕工作不便,所以不公開我們的關係;那為什麼今天又突然一拍腦門就公開了?並且也不和我提前商量一下,難道現在公開工作起來就方便了嗎?」
紀封錯愕了一下,隨即委屈無奈氣惱一股腦湧上來:「我在酒會就跟你說了啊,之前不公開,是擔心你的工作能力被人忽視,怕你被人說做什麼都是靠男朋友;但現在你在企劃部把活動獨立策劃和執行得很好,已經完全能夠證明你可以靠你自己的能力站住腳跟,所以我才覺得到了可以公開的時候,這並不是一拍腦門的決定!」
紀封停了停,想緩一下情緒,平靜一下。結果卻越緩越有些無法平靜:「況且我這麼做難道不是為了給你安全感嗎?我和你談地下戀愛,讓你患得患失地總是問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我不肯說我未來不會愛上別人這種偽科學的話,你沒有安全感你不高興;我現在當著大家的面鄭重公開你是我女朋友想給你身份認同的安全感,結果你也不高興?」
紀封喘著粗氣,揚起聲皺起眉問:「那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很多事換做別人我根本不會為他去做,可為你我全都破天荒地去做了,你到底還有什麼不高興的?你的所謂缺少安全感我到底要怎麼給你才行?難道你是想讓我現在就跪下向你求婚和你結婚你才高興你才有安全感嗎?」紀封說到最後時明顯情緒上頭,激動得幾乎口不擇言。
許蜜語瞪大了眼睛看著紀封。他不問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不高興。他只會埋怨她憑什麼在他為她做了那麼多前所未有的事之後,還是不高興。
可他給的這種自我付出和自我感動,她一定得領情收下才行嗎?還有他的最後一句話,他是不是已經把心裡意思表現得明白透徹了?他是不是在告訴她,他已經紆尊降貴為她做得夠多,她就不要再得寸進尺去設想求婚結婚這種不可能的事。
許蜜語氣極反笑,點點頭說:「對,我就是要你現在對我跪下求婚,明天就和我去結婚,我才會高興!」
但她想要的真的不是這些,她根本沒有這就急著想要和他結婚的念頭。
她只是想要……
她想要什麼?
仔細想了想今晚發生的事,想了想一切不高興的根源,她覺得自己只是想要一個,能和他平等、溝通的戀愛模式吧。
她並不喜歡他給她居高臨下創造的「意外驚喜」。它們只給她帶來意外,沒有驚喜。它們還讓她飽受非議,嘗到羞辱。
她其實從來沒想要什麼戀愛官宣,她只想要一點點安全感。不用太多,就用那種偽科學的話,給她一點點安全感就好。可他一點點都給不來,甚至就在剛剛,他還用「難道」兩個字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他從未想過會和她結婚這種事。
回想今晚那些太太們的非議和蔑視,她們評判她時的鄙夷眼神。
她原本覺得自己站在人群里,沒有那麼差的,她甚至正在逐漸變得優秀。可偏偏因為跟了不是同一個階層的人談起戀愛,就搞得她像抬不起頭做人一樣。
她太累了。累到精疲力盡。
這段感情耗盡她的心血精力,也耗光她的熱情和希望。
她好像在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漸漸快要沒有自信的人,患得患失又自怨自艾的人。
她受夠這樣的自己,也受夠打造出這樣自己的這段感情。
今夜無風,月亮和星星都很亮,它們高高地掛在天上,冷淡俯視著這城市裡的每個人。
許蜜語站在清冷的月光里,忽然發現自己內心豁然一片清明。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清醒過。
她清醒地明白了,之前是她痴心妄想,她終究是駕馭不了和紀封的這一段感情。
他們之間的巨大差距橫亘在他們的互相喜歡里,讓喜歡僅僅是喜歡,始終到不了愛和不顧一切的彼岸。
她想起戀人之間要做的那一百件事,他們還沒有一起做完。但算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想就這樣吧。她太累了,堅持不下去了。
她看著紀封糾結的川字眉心,他遲疑著答不上她說就要他求婚結婚的話。
她決定放過自己,也放過他。
「紀封,」她輕聲地叫他名字,站在清冷月光下,清晰冷靜地告訴他說,「我們分手吧。」
*
紀封看著許蜜語仰起的面孔,一時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月光灑在她臉上,讓她看起來格外地清麗。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他沉著聲,眼底湧起怒氣,冷冷地問。
許蜜語表情未變,聲音也如前的冷靜。她再說一遍:「我說,我們分手吧。我們根本不合適,」她笑起來,笑得眼睛像在哭,「其實在別人眼裡,我根本配不上你,但我不願意去想這件事,以為只要我們互相喜歡對方,配不配的,算什麼問題。可你今天自己就做了決定,把我們的關係就這麼直接公開了,把我現在還配不上你這件事就這麼送到別人眼底和嘴巴里去了,我再也躲不開別人的評判和非議。你可以覺得它不是問題,可它對我來說,真的是很大很大的問題,它給我帶來的壓力已經讓我快要喘不過氣。」
她聲音啞了。
她停了停,深吸氣,眼中帶淚地笑著望向紀封,逼自己做到語氣平靜:「說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我不應該貪圖太多,我應該在我適配的範圍內選擇伴侶的。就像我身上的裙子和腳上的鞋子,它們奢華美麗,也把我變得漂亮了。可我穿著它們並不覺得舒服和開心,它們不是我想要的,而它們被套在我這樣的人身上,它們自己可能也很委屈吧?它們好像在時刻提醒我,憑我自己,我根本買不起它們,是我配不上這樣昂貴的衣服和鞋子。」
這番話讓紀封察覺到許蜜語不是在鬧情緒,她是在認真提分手。
紀封愣住了,愣得徹徹底底。他也憤怒起來,怒得彷彿在被愛人背叛。
「為什麼你要這樣想?我對你不夠好嗎?差距,差距!看什麼別人眼裡的差距?你管別人幹什麼,我對你好不就行了?」
許蜜語語氣里的平靜被撕開一條口子:「可你對我的好,是你自己以為的好,你做決定之前,根本沒問過我,你這樣做我到底會不會也覺得好!你這樣做,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比如之前你不問我一聲就把我調去頂樓做助理,比如今天你又不和我商量就自己決定公開我們的關係,你還以為這是你對我好、你在給我安全感,像在給我賞賜一樣,我應該為此高興、感動、謝謝你;可其實這件事對我來說,根本不好,它也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它其實是我的壓力!因為在我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我就得接受你身邊人的審視評判甚至羞辱!」
紀封馬上問:「那你到底想要什麼,你們女人怎麼那麼難猜?」頓了頓他一轉念,馬上又問,「誰,誰審視評判羞辱你了?是不是剛剛發生了什麼?如果有誰敢這麼對你,你告訴我,我會好好和他算算賬!」
許蜜語慘笑地想,他終於想到要問一句今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了。可她已經不在乎了。
「算了,」許蜜語看著紀封說,「算賬解決不了我們之間的問題。」
「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問題?」紀封的語氣壞起來,整個人的情緒都壞起來。
許蜜語抬眼看著黑夜裡的天空,像看到自己這些天藏在心底深處的幽暗?心事一樣。
——我們之間的問題,也許是在我需要一點安慰話的時候,你除了講道理什麼也不肯說。也許是在我需要一點安全感的時候,你卻在端著脾氣等著我去找你。
也許就是我不夠自信,而你也不夠放下高高的身段,不能夠感同身受我的感受。
也許我們在一起就是衝動產生的錯誤,也許你嘗試過別的女人,就會覺得我這個離過婚的其實索然無味,還拖累你的品味。
所以我們分手吧。就這樣分手吧,在還沒有更多地傷害到對方之前。
許蜜語把眼神調回到紀封臉上,笑起來。月光下,她笑得像暗夜仙子一樣美麗。
「紀封,我們之間的問題,是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決定在一起。」
*
紀封看著許蜜語,看她笑得這樣絕然的美麗。
聽到她提分手,他先是震驚,幾乎以為自己聽錯;確定她是認真想要分手,他簡直又恨又氣。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人提分手。
他對她還不夠好嗎?有幾個女人的男朋友是他這樣優質又專一的?曾經有那麼多年輕漂亮優秀的女人對他表白,他理都不理,只選了她,可她居然一點也不珍惜他給她的戀情,只因為他公開了他們的戀愛關係,她就發散出一堆情緒小題大做地要和他分手?他都從沒想過要分手,她卻那麼輕易那麼主動就對他提了出來!
她引他動心在先,現在又對他輕易說分手,真是把他的感情玩弄在她股掌間。
她真是個壞女人!
他是誰啊?他可是紀封,一向驕傲的紀封,從來都目空一切的紀封。可現在卻要被她許蜜語用分手來鞭撻尊嚴。
他對哪個女人這樣動心過、用心過?他從前從未狠心決定過要跟一個不符合自己擇偶標準的女人交往,但卻為她破了例。可他既然破了例,就是打定了死心塌地的主意了。
而她呢?她說分手就分手,把他的驕傲、他的自尊、他為她所做的事所破的例,就這樣通通都踩在腳下不要了。
他真的又恨又氣。
可他更氣自己,直到這時,還要喪失尊嚴地想要挽留她一次,還要再對她多問一句:
「你是認真的嗎?能不能不分手?」
可是這個壞透了的女人,居然一點不珍惜他這散盡尊嚴的挽留,她居然只是平靜地點點頭,說,是認真的;又搖搖頭,說,不能不分。
「好。」他每一個字里都好像透著憤怒和狠勁,「許蜜語,既然你非要和我分手,那你記著,我已經挽留過你了。」他在置氣中驕傲起來,也冷漠起來,「是你堅持要分手的,你別後悔就好!」
說完他讓自己華麗轉身,利落上車,瀟洒離去。
從後視鏡里,他看著漸漸縮小的她,看著站在原地無動於衷的她。
她不喊不叫不哭,不追上來說她後悔了請他不要走。
他握緊拳頭。他讓自己記住今晚。他被那個壞透的女人傷透了尊嚴。他對自己下口不擇言的狠話:從今以後再受到她的蠱惑再想她再對她放不下,他就是蠢驢。
*
紀封回到酒店時,已經氣到快要七竅生煙。
他把薛睿抓來,薅住他的衣領狂怒質問:「你出的什麼餿主意?我按你說的做,現在好了,許蜜語她要跟我分手!」
薛睿目瞪口呆:「啊?為什麼啊??蜜語姐她怎麼說的啊???」
「她說我做的不是她想要的,只是我自以為她想要的。女人怎麼那麼麻煩?她到底想要什麼?」紀封鬆開薛睿,煩躁地扯拽自己的頭髮。
薛睿完全贊同紀封的觀點:女人就是麻煩,他們這些可憐男人就是搞不懂女人到底想要什麼。可是沒辦法,他們就是喜歡這些迷一樣的麻煩女人。
薛睿問:「老闆,要不你給我仔細說下你都幹什麼了?我好幫你分析下到底是哪個步驟出現了問題。」
紀封冷著臉把帶著許蜜語去參加酒會、並在酒會上當眾官宣了他們關係的事從頭到尾復盤:
他送她裙子鞋子。她穿上明明很好看,可是翻臉要分手時卻說,這些不是她想要的。
他帶她去高端酒會,在那裡鄭重公開宣布了他們的戀愛關係,想給她一份身份被確定的歸屬感和安全感。可是回過頭她卻說,這也不是她想要的,她還控訴他為什麼沒有提前和她商量就自己做了這樣的決定。
薛睿消化了好一會兒後,覺得自己好像既理解許蜜語,又理解紀封。對於許蜜語來說,紀封給她的確實不是她想要的。對於紀封來說,許蜜語到底想要什麼,她不說,他只能看著給。
很難判定誰對誰錯,或者說其實兩個人都有些錯。可兩個人如果是因為這些事分了手,未免分得太過可惜。
薛睿問紀封:「那老闆,蜜語姐提出分手後,你直接答應了?」
「答應了。」紀封狠狠地說。
「啊?」
「並且已經警告了她別後悔。」
「啊???」
薛睿就此不敢多說話,怕被遷怒。今晚的紀封顯然被刺激得有點瘋批了……
他千方百計地讓紀封趕緊去休息一下,或許等明天早上他睡醒以後情緒穩定了,他們再好好談這件事更穩妥一些。
紀封憤憤地回去卧室了。
薛睿在客房住下。
第二天一早,薛睿一睜開眼就嚇得魂都丟掉一半。
紀封的腦袋就懸在他枕頭的正上方。紀封的眼底掛著黑眼圈,眼神里正充滿不耐煩地在瞪他,一看就是已經瞪了有一會兒,現在終於如願地把他給瞪醒。
而紀封居然還要嫌棄:「你怎麼才醒?」
薛睿坐起時,一邊拍胸口一邊大喘氣,終於把自己跑掉的魂抓回來安撫好塞回身體後,他不樂意地問紀封:「老闆,你幹嘛啊這是,過分了吧?哪有大早上盯著自己還在睡覺的男助理使勁看的啊,職場性騷擾啊!」
他跑進衛生間飛快洗漱。收拾妥當以後他看到紀封正坐在客房的單人沙發里,翹著二郎腿在不耐煩地等他。
看他終於捨得從衛生間里出來,紀封直接說:「我想了一晚上,我覺得好像想明白了,但又有點糊塗。我覺得我現在很清醒,但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昨晚我答應許蜜語那個女人分手了,但我其實好像不想和她分手。我和她昨天談分手時,好像是很認真地已經分手了,但現在在我的意識里,我又覺得我們好像沒有真的分手。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懂我的意思嗎?」
薛睿看著紀封,差點笑出聲。他當然懂,紀封這是在感情里吃癟了。
沒想到堂堂紀封也有吃癟的一天。
他點點頭:「老闆,你來來回回想的這些,其實簡單說就是——你昨天對蜜語姐放的不要後悔的狠話,現在反噬在你自己身上了。」
紀封雙眉一蹙,外強中乾地強硬自辯:「胡說八道!我不可能後悔。」但頓了頓後,卻又問,「你說她是真的跟我分手嗎?」
正在喝水的薛睿差點噴出來。
高傲的霸總紀封居然也有這麼患得患失的時候?真是讓人開了眼了。
「她是不是認真地分手,你問我沒有用啊,你得去和蜜語姐本人求證。」
紀封點點頭。
下一秒他面無表情地向薛睿宣布一個噩耗:「接下來你正式調回到我身邊來,繼續做我的貼身助理。」
薛睿手裡的水杯差點悲傷地摔去地上。
他自由的好日子,沒了。
他由衷地希望,許蜜語能和紀封快點和好。
*
許蜜語宣布分手的當晚,紀封憤怒無比,他心裡想的是:分就分,他是誰?他可是紀封,是別人要笑臉討好的紀封。他什麼時候受過別人的氣?尤其是女人動不動就說分手的窩囊氣。
所以分就分,不分他都不姓紀。
但許蜜語宣布分手的第二天,就如薛睿所說,紀封已經在心裡開始後悔了。他後悔把分手答應得太快,他沒有考慮到分手意味著他和許蜜語從此將變成兩個不相干的人。他再也不能去她的公寓,不能隨時隨地教她工作上的事,不能在她看書時故意給她搗亂,不能看到她燦爛地對他笑,也不能吃她給他燒的菜,不能享受她的按摩,不能繼續和她做情侶間的一百件事,不能和她相擁在一起度過陰雨綿綿的夜……想到這些不能,他心裡有種很空很慌的無措感。
他開始想,有沒有一種可能,許蜜語對他提出分手,只是氣話?只是想博得他更多關注和喜歡的小把戲?
他想如果這只是個小把戲,那許蜜語應該很快就會找個由頭來頂樓——找他彙報工作也好,找薛睿有事情也好;到時候他們互相給對方搬個梯子,就可以和好如初了。他確定許蜜語對自己也有很深的感情,深到她根本就應該捨不得自己。
可是他等著等著,沒等來許蜜語的梯子和求好,等到的是她在企劃部工作得更加如魚得水的消息。甚至企劃部的總經理還親自寫了要人的調令申請,打定主意要把許蜜語就此扣留在自己麾下,因為覺得她對企劃部的工作很有悟性和能力。
紀封賭氣般地在調令上籤了字。她就這麼想離他遠遠的嗎?好啊,他成全她。
許蜜語自此正式變成企劃部的人。
可剛簽完調令沒兩天,紀封就後悔了。他後悔自己賭這個氣幹什麼呢?把她帶在身邊的那段日子,才是他最舒心最痛快的日子啊。
現在好,看不到她了。
許蜜語一直也不來跟他搬梯子,好吧,最後終於是他等不住了。
他帶著薛睿,找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到企劃部現場去檢查活動的策劃情況。
他終於見到了許蜜語。他眼神像長在她身上臉上一樣,根本挪不開。
可她居然一個正眼回視都不給他,回他的問話時,她也眼瞼微垂,只看著他胸口,態度又官方又得體,一副很泰然自若的樣子,一副很公事公辦的樣子,一副很專心工作的樣子。
她臉上身上絲毫沒有後悔分手的跡象。
紀封看著眼前無論什麼刁難問題都問不倒的許蜜語,一個對他公事公辦的許蜜語,他心裡從有氣變到疑惑,又從疑惑變到有些慌。
她這副樣子看起來,好像是真的不想和他再好了。她不是在玩分手的小把戲,不是在欲擒故縱,不是一時置氣,她的確是在認真地和他分手。
回到頂樓,紀封在套房客廳里步伐紊亂地走來走去。
他腦子裡的思緒和他的步伐一樣亂。
他同意分手原本就是氣話。他根本不覺得他們會真的分手。
可是剛剛他從許蜜語的臉上確認過了,原來他們是真的分手了。
他還一直端著架子等著她上樓來求和和好,這念頭現在看真是夠可笑。
所以接下來他該怎麼辦?
他步履凌亂地走在客廳里。最後他猛然剎住腳步冷笑著想:分手就分手,沒了她許蜜語,他紀封還找不到更好的了?
她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
紀封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不再排斥母親封雪蘭給他安排各種相親。
他像趕場一樣,效率高時一個上午可以見上三四個人。封雪蘭對他的變化簡直喜極而泣,以為自己很快就抱孫有望了。
薛睿陪著紀封一場場地相親。在紀封還能堅持的時候,薛睿已經快要挺不住了。
這些相親對象,都是經過封雪蘭精心初篩過的,無論家世品貌還是性格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出眾。
可是紀封相來相去,卻發現沒有一個能入得了他的眼和心的。
薛睿甚至驚悚地發現,紀封漸漸地正在相親對象們臉上找許蜜語的影子。
這個人的眼睛有些像許蜜語。於是見面全程紀封一直盯著那雙眼睛。
那個人的嘴巴微微抿起時,很像許蜜語害羞的樣子。於是紀封就瞧准了對方的嘴角,目不轉睛。
最有希望相成的一次,是那女孩笑起來,有幾分許蜜語的神韻。紀封差點以為這一位這回是可以的了,可是當對方提出一起用餐,紀封忽然從迷霧裡清醒過來一般,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到這時連紀封自己也幡然發現,他在這個時候相親,拯救不了自己,只荒唐地印證著他對許蜜語越陷越深。
這發現讓他對自己感到氣憤和羞怒。
也就此他結束掉了為期一周的相親活動。
至此紀封自己打自己臉地承認,也許不是許蜜語把她自己看得太重,是他把她不小心往心裡放得有些深了。
承認這一點很難,因為會傷到他的男人尊嚴。可是一旦承認下來了,他又覺得實在忍不住想去見見那個傷他男人尊嚴的壞女人。
於是他一面忍不住在心裡對她放狠話,叫她壞女人,叫她走著瞧,叫她別後悔,叫她等著看最後到底是誰離不開誰;一面又千想百想沒事找事地想湊出個能讓她和自己共處一室的機會。
當紀封正苦於一時間找不到這樣的機會時,薛睿向他彙報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