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兩人一起回家後,??周一,葉思北早上帶著秦南去看了自己『奶』『奶』和其他親戚。
下午,秦南就帶著葉思北去了自己老家掃墓。
他家距離南城不遠,??開車一個多小時,??葉思北和他下午到了老家,秦南沒帶她和村裡人打招呼,??停好車後直接上山。
他父親和爺爺都葬在山上,爺爺的墳更新,寫和秦剛的名字,旁邊的墳則有些年頭,??寫著秦富的名字。
秦南帶了酒和一些水果,他在地上灑了剛買的五糧『液』,同葉思北低低說著:「我爸和我爺爺都沒傻愛好,??就喜歡喝酒,不那時候窮,??他們一輩子也沒喝好酒,??如果不是去得早,??後面可能也要被這些酒害死。」
葉思北看著墓碑上孤零零的「孫,秦南」,??「子,秦南」,她不由得問:「你爸是在工地上走的?」
「嗯,」秦南低頭擺著水果,「聽說是在工地上,??有個東西砸下來,人就沒了。」
「賠錢了嗎?」葉思北不由得看他,秦南上了香,??「一開始說是他自己的問題,後來又扯,最後是我叔叫了村裡人,抬著我爸棺材到工地去,把屍體放在那兒風吹日晒守了幾天,要回了五萬。」
「五萬?」
在十幾年前,五萬不是一個小數目。
秦南點頭:「叔叔伯伯都有出力,人家也不是白替你去的,村裡老人家做主,把錢分了,大頭倒是留給了我們家,被我媽帶走了。」
「你媽的是……」葉思北聽到這話,略感震驚,秦南搖頭:「她也不容易,算了。」
說著,秦南給她遞了香:「來,拜一拜吧。」
葉思北拿過香,她拜了拜。
按著南城的規矩,給這些已故的老人家磕頭時,若是心中默念願望,或許老人家在下面就會聽見,庇佑子孫。
秦南看著葉思北跪在地上,雙手合,她穿著褐『色』的風衣,秋日的陽光因這個顏『色』顯得異常溫暖。
葉思北磕頭,秦南上前磕頭,他磕完頭,兩人一起收好東西,秦南讓她先走,他確認好周邊沒有任何火星後,抬頭看向那兩塊墓碑,了一會兒,他走到秦富墓碑面前,抬手輕輕放在墓碑上。
「爸,」他低聲輕喚,又抬頭看向一旁的秦剛的墓碑,「爺爺,這就是思北了。」
他說完,笑了笑,轉身拿著東西里開。
兩人回家後,在屋裡隨便熱了點剩菜。等到晚上,葉思北故技重施,給秦南喝了帶安/眠/『葯』的牛『奶』後,在半夜又悄悄出門。
秦南跟著她出去,看她從家裡拿出一個背包,到了賭場周邊,她把背包藏在了爛尾樓的一個角落裡,用一些剩下的木頭蛇皮口袋之類的蓋上,然後又離開。
秦南等她走了,上前翻開了這些東西,在裡面看到了手套、刀、防狼噴霧等一系列東西。
他低頭看著這些東西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背包拿走,騎著摩托車回去,回家的時候,他沿路把這些東西分散著扔進垃圾桶。
葉思北認識的人不多,這些大多是從網上買的,都會留下記錄,現場不能和她有任何關係,所以他得把東西都處理了。
把東西扔完,秦南回到家,和之前一樣,偽裝好,躺回床上。
而葉思北了不久也回到屋中,她悄悄鑽進被窩,了片刻後,伸手攬住秦南。
第二天,10月19日,周二。
那天天氣不錯,天亮的時候,城市嶄新如洗,空氣中寒意夾雜水汽侵襲,南城人來人往,大家都感覺到寒冬將至,深秋即別。
葉思北早早起床,給秦南做早餐,秦南起來,看見葉思北在忙活,不由得笑了一聲:「我今天待遇這麼好?」
「你生日嘛。」
葉思北回頭看他:「給你做頓好的。」
「剛才你媽打電話來,說那兒還有些你中學的東西,問你要不要帶走。」
「讓她幫我打個包,」葉思北低頭切菜,「搬家時候,咱們一起帶走。」
秦南靠在門邊看她,笑著沒有多說什麼。
了一會兒,秦南轉身告訴她:「我去外面抽支煙。」
說著,他穿上拖鞋,走出門。
他順著樓梯往上走,走到樓梯口,他看著手機,遲疑了很久,終於打通了林楓的電話。
「林警官,」秦南垂眸,「我有情況想反應一下。」
秦南在天台打完電話,和林楓約定好下午的事情後,便回了自己屋子。
葉思北做好飯菜,兩人一起吃早餐。
等到中午,葉思北定了一個蛋糕,配送員送到她家樓下,葉思北自告奮勇去取,拿到蛋糕時,配送員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葉思北假裝不知道,低頭簽收著蛋糕,等她拿著蛋糕轉身上樓,她就聽見配送員給朋友打電話,頗為激動道:「卧槽你知道今天我看見誰了嗎?葉仙人啊,我第一次看見本人!」
葉思北提著蛋糕頓了頓腳步,她抓緊蛋糕繩子,了片刻,才重新高高興興跑上樓:「蛋糕來咯。」
兩人中午一起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還頗有情調倒了點紅酒。
酒是臨時買的,不算好酒,家裡也沒個高腳杯,就翻出兩個玻璃杯來,倒上紅酒後,兩人都覺得有些好笑,葉思北看見秦南低頭打量紅酒,她清了清嗓子:「來,我們祝你,」她舉起杯子,面帶認真,「生日快樂。」
葉思北和秦南著自己二人的生日宴時,葉家正忙忙碌碌開始整理東西。
老人家吃飯早,午飯十二點不到吃完,他們就開始把葉思北的東西搬出來,放在太陽下曬一曬,按著葉思北的話,整理好,方便她帶走。
東西都是些舊物,習題冊、書本、相片集……
這些東西都被黃桂芬藏在角落裡,蒙了一層灰,葉念文搬出來時,灰塵嗆得人不停咳嗽。
葉念文回頭頗為埋怨:「媽,你把東西放這麼高做什麼?灰都比書厚了。」
「不放高點,家裡有地方放嗎?」黃桂芬聲音從房間里傳來,「好不容易買套房,你又拿賣了,你別賣,咱們家借點錢,現在房價都上漲……」
黃桂芬一說話,總能讓人瞬間不開心,葉念文不想搭腔,搬著東西放到門口,書上面放著一張長照片,葉念文低頭撣弄著照片上的灰,灰塵從照片上簌簌落下,旁邊傳來腳步聲,葉念文抬頭看了一眼,就看見了張勇。
「張隊長?」
葉念文看見張勇,心裡顫了顫,張勇低頭看了看他手裡的照片:「有時間嗎?」
葉念文聽到這話,便知道張勇是有話要說,他看了一眼門內,立刻道:「我換件衣服,馬上。」
說著,葉念文便放下照片,轉身回了屋裡去放衣服。
張勇閑著無事,低頭拿起那張長照片,上面寫著「2006級南城二中高一合影」,張勇猜出這是葉思北的中學照片,他隨意掃了一眼。
中學的面容有略微變化,但張勇仍舊憑藉著自己敏銳的觀察快速找出了中學的葉思北。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極為燦爛,和現在死沉沉的模樣截然不同,張勇看了片刻,低頭一笑,正打算移開視線,突然就發現了葉思北身後一個個子稍高的男孩。
明明是合照,男孩卻沒有看鏡頭,側臉低頭,看向自己下一排的葉思北。
那個男孩很瘦,穿著校服,和現在精壯模樣完全不同,但張勇卻依舊從五官之間,辨認出這個人的身份。
秦南。
他腦海中驟然閃過在一審那天他問秦南的話。
「不會以前認識吧?」
「沒有。沒見。」
「沒見?你幾中的?」
「七中。」
他明明是二中的學生,卻說自己是一中。
明明見葉思北,認識葉思北,甚至從這個神態上看,當年對葉思北應該是有感情,卻說自己沒見。
為什麼?
張勇內心滿是疑問,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應該是一件需要探索的事。
葉念文換好衣服,從房間里跑出來:「張隊長,走吧。」
張勇笑了笑,放下照片,和葉念文一起走出去。
他故作無事閑談:「話說你姐夫是怎麼和你姐認識的?」
「相親啊。」
葉念文說著:「聽說是我姐相親,沒和人相上,剛好就遇見姐夫,兩人見面一說話,就對上眼。當時我爸還不同意呢,覺得姐夫學歷低,但我姐就指定他。」
「一見鍾情?」
「大概是吧?」葉念文以為張勇說的是葉思北,「我姐那時候歪瓜裂棗見得多了,我媽天天在家裡罵,她怕死了。」
「我記得秦南是南城人,他讀哪個中學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葉念文和張勇一起進了一家咖啡廳,兩人找了個包間,葉念文走在前面,「也沒聽他說過。」
張勇沒說話,他左右打量著咖啡廳,兩個人坐下後,葉念文點了東西,他有些緊張,左思右想了一會兒,遲疑著開口:「是不是……我姐的事……有進展了?」
張勇抬眼看他,其實他聽說了,葉念文最近總在找當時事發時在場的人,從保潔阿姨到富強置業員工,好幾次人家都打了報警電話,警察警告葉念文,警告完了,葉念文又繼續。
有人和他說,葉念文已經瘋了。
不找工作,不要前程,一心一意就撲在這個案子上。
上訴的時間過了,現在只有新證據出現,才有機會提出重審。
所以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新證據的出現。
張勇注視著他,點了支煙,聲音很輕:「你姐都放棄了,你執著什麼?」
「我不知道。」
葉念文搖頭:「我不去,我一閉眼就是這件事,這件事,」葉念文紅了眼眶,他抬眼看著張勇,剋制著情緒,「毀了我媽,我姐,還有楚楚。我所有一切都因為這件事毀了,這個公道如果還不給我姐,」葉念文鼻頭髮酸,「我不去。」
「若是公法不公,」葉念文抬頭看張勇,「就會有私法猖獗。」
張勇動作頓了頓,葉念文有些苦澀笑起來:「直到今天,我才終於理解,老師說句話的含義。」
「你和一個警察說這些合適嗎?」
「我和你說了,其實最好的,這證明我知道不該用私法。」葉念文說著,知道話題不能扯太遠,「張隊長找我做什麼?」
「你姐的案子,」張勇撣了撣煙,「我找到線索了。」
「什麼線索?」
「如果趙楚楚所說是真的,」張勇索著,「也就是你姐說的,不是當時的情況。」
「你覺得我姐說假話?」
葉念文皺起眉頭,張勇搖頭:「如果你姐記錯了呢?」
葉念文愣了愣,張勇拿了一些『葯』物照片:「之前我考慮這種可能『性』,如果你姐服用過一些精神類『葯』物,可能會產生記憶缺失、模糊等情況,因為客觀條件來看,孟鑫說得沒錯,以那點飲酒量,葉思北大概率是沒有辦法到達意識完全喪失的程度。」
葉念文看著桌面上『葯』物照片,上面有好幾種『葯』物。
「你姐沒有做血『液』檢測,錯了最佳取證期,但好在秦南先確認了范建成是第一嫌疑人,所以當時我們最快速度控制了范建成,我們查過所有在場證人,也搜索過他所有停留的場所,翻查了所有資金流向,甚至連微信紅包我們都查了一遍,但都沒有找到相關證據。而趙楚楚在最初的證詞中,說明你姐和她分開時已經是意識模糊,所以我們決定取信趙楚楚,認為葉思北是因為情緒不佳醉酒。」
「現在你找到證據了?」
葉念文抬眼看他,張勇考慮了片刻:「這一個月,我一直在追南城管制類『葯』品非法售賣案件,和懷水警方繳獲了一個『葯』販窩點,這些『葯』販供出的購買名單我們會一一去查,只要其中一個人供出范建成,那范建成就有了犯罪預備傾向。」
「這還不夠。」葉念文果斷開口,「如果要辦鐵這個案子,你不僅要證明他有『葯』,還要證明那天他把『葯』給我姐吃了。」
「所以我需要你幫一個忙。」
張勇認真看他,葉念文皺眉:「什麼?」
張勇沒有回他,他從兜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竊聽器,推過去後,平靜抬眼看他:「去找趙楚楚。」
「找她問什麼?」
「去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不會說的。」
葉念文果斷搖頭:「我去問過她,要說早說了。」
「你的問過嗎?」張勇看著葉念文,葉念文抬眸,張勇提醒他。
「你問的到底是你姐發生了什麼,還是發生了什麼?」
「葉念文,」張勇想了想,還是告訴這個年輕的男人,「大多數人都是走在鋼絲上,一面是善,一面是惡,最後她倒在哪裡,就看這個世界在怎麼推她。」
「你想怎麼推她?」
葉念文沉默,片刻後,他一把抓竊聽器,起身走了出去。
張勇拿出一隻耳機帶在耳朵上,一面調試著竊聽器,一面給給林楓打電話。
「喂,隊長?」
「你幫我打電話到南城二中問問,」張勇一面說,一面聽到耳機里傳來的葉念文那邊的聲音,他似是漫不經心,「他們2006級,有沒有一個叫秦南的學生?」
「好,」林楓應聲,「哦,還有,隊長,我下午要請個假。」
「幹什麼去?」
「秦南早上給我打電話,說葉思北看上去情況有些不對,她買了去g市的火車票,但她又用其他人身份證買了到懷水和雲文兩個中間站的票,秦南擔心她做什麼,我想跟去看看。」
「哦。」
張勇抬手『揉』了『揉』鼻樑:「行,就當你自己放個假吧。」
張勇掛完電話,等了一會兒後,就看見林楓給他發了個電話號碼和聯繫方式,然後確認「有,這位楊齊羽是秦南當年的班主任。」
張勇看著電話,想了想,他決定給自己也放個假,去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
張勇去找楊齊羽時,葉思北和秦南吃飯,兩人坐在餐桌緩了一會兒,秦南笑了笑:「蛋糕吃不下了。」
「那我先收拾東西。」
「那我收拾碗筷。」
兩人一個開始收拾東西,一個打掃殘局。
這天陽光好得不像深秋,葉思北在卧室感覺陽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了一眼房間里打掃著屋子的秦南,她不知道為什麼,隱約有一種不舍湧上來。
可不片刻,她又壓下去。
她不想再回到過去的人生,那種拖泥帶水,混雜痛苦的生活。
她已經做下決定,就不想遲疑。
她迅速低頭。收拾好東西,看了看時間,已經快要四點。
葉思北想了想,轉頭叫門外的秦南:「秦南,吃蛋糕吧,吃了蛋糕,我得走了。」
秦南應聲,他將手裡的帕子在流水下清洗乾淨,擰好,放到水台上。
然後他洗手,從冰箱里拿出蛋糕。
兩人坐在餐桌邊,葉思北把蠟燭一根一根『插』好,然後她去吧窗帘拉上,房間瞬間暗成一片,秦南站在餐桌邊,低頭用打火機點了蠟燭。
「這是我第一次過生日。」
他回頭看她笑了一下,葉思北走到他旁邊:「那我以後年年給你。」
說著,她拍起手,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秦南低頭凝視著輕輕搖曳的蠟燭,等她唱完,他閉上眼睛,無聲許願。
葉思北凝視著他閉眼許願的側臉,看他流暢漂亮的線條。
等秦南睜眼,她揚了揚下巴:「吹蠟燭。」
秦南把蠟燭吹滅,兩人一起吃了蛋糕,秦南便送著葉思北去了火車站。
四點四五分,他送著她到檢票口。
「送到這兒吧,」葉思北背著包,「我很快就會回來。」
「好。」秦南點頭,兩人靜默無話,了片刻,葉思北輕笑,「突然覺得好像要去很久一樣。」
「有這種錯覺。」
「行吧,那我先走,反正你不趕時間,你就慢慢看。」
「北,」秦南突然拉住她的手,叫住她,「你知道我剛才許了什麼願嗎?」
「什麼?」
「我許願,葉思北這一輩子,能平安,幸福,美滿。」
葉思北一愣,她心上有種莫名的不安,但她還是故作無事笑起來:「怎麼不加個發財?」
「走吧。」
秦南放開她的手,將手緩緩『插』入自己褲兜,他看著她,囑咐:「往g市去,別太想我,別回頭。」
有那麼一瞬,葉思北覺得他意有所指,但她想,他應該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什麼,他此刻就會拉住自己,讓自己不要走。
她笑了笑,握緊背包,控制住眼睛的酸澀,堅定又認真開口:「你放心,我不回頭。」
這條路她選了,她不回頭。
秦南笑起來。
「走吧。」
葉思北這次沒有多說,握著背包,轉身離開。
秦南看著她走進車站,遠遠看見帶著鴨舌帽裝扮的林楓跟著進去,林楓回頭看向秦南,秦南朝她致謝點點頭。
而這時候,葉念文坐在茶樓包間,聽見門打開的聲音,他回頭抬眼,看見趙楚楚站在門口,目光平靜又冷漠。
「我來了。」
張勇則踏進楊齊羽家中,他仰頭看著牆上「2006級南城高一合影」上笑著的兩個少年,聽楊齊羽坐在身後,嘆息著開口。
「其實從他們兩結婚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很想告訴北這件事。」
「但秦南不讓,」楊齊羽嘆息搖頭,「他說,去的都過去了,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
「他希望,不管發生什麼,葉思北,」楊齊羽轉頭看向牆上兩個人,「都能安安心心,好好完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