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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遭遇

所屬書籍: 世界經典電影薈萃
頓河上游的草原,浸浴在春天的陽光里。一條河濱的沙灘上,一個駝背老人正在回 首往事,他的一雙眼睛充滿絕望的憂鬱,他對交談者說:「為什麼生活要那樣折磨我? 為什麼要那樣懲罰我……?」 他叫安德烈·索科洛夫,沃龍涅什省人。戰前,他有著一個普通而幸福的家。妻子 伊林娜是個快活、溫柔、聰明、體貼的好女人,給他生了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兒子阿 拿多里十六歲那年還登了報,報上的標題是「有才能的少年數學家」。當時,安德烈拿 著這張報紙,用幸福的眼光對老婆和兒子望了好一陣。 後來,戰爭爆發了。伊林娜和孩子們到站台上為安德烈送行。機車的汽笛響了,一 聲口令:「上車!」伊林娜突然撲在安德烈的胸上,渾身哆嗦著說:「我的親人,安德 留沙,我們今世再也不能見面啦……」安德烈用力把她推開,跳上已開動的列車。「就 是到死,就是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也不能原諒自己,為了當時推了她一下。」這是後 來安德烈回首往事時說的。 到了前線,安德烈難得給家裡寫信,即使寫,也是只報平安。他不願讓家裡人擔憂。 一次戰鬥中,安德烈駕駛著運輸炮彈的汽車,途中,被一顆炮彈打中。安德烈昏迷 過去。當他蘇醒過來時,已成了德軍的俘虜。原來在汽車營掩蔽部里的人,差不多都被 俘虜了。 他們被自動槍手押送著,一路上,不少受傷的俘虜被打死。夜晚,他們被關在教堂 里過夜,一個俘虜是信徒,不願褻瀆神聖的教堂,衝到門邊想外出解溲,被自動槍手隔 著門射倒了。欲上前拉他的政治指導員也被打死了。還有個俘虜想當叛徒,出賣指揮員, 半夜裡被安德烈掐死了。這是安德烈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殺的是比敵人更壞的自己人。 第二天,他們被押送到圍著鐵絲網的集中營。天下著大雨,俘虜們就淋著雨躺在地上。 有人稍一動彈,就挨一梭子彈。 一天,烈日炎炎,俘虜們被三個自動槍手押送著,從集中營里抬出一副副躺著死人 的擔架。安德烈抬著的是死去的指揮員。掘土埋葬屍體的時候,安德烈決定逃跑,他趁 衛兵躺在草地上打瞌睡的時候,向路邊的灌木林跑去。 安德烈沒日沒夜地跑著。一天,他疲倦地躺在燕麥叢里睡著了,一群狼狗向他撲過 來。騎摩托的自動槍手們又把他抓回到集中營。 安德烈躺在禁閉室里,血肉模糊,不省人事。他彷彿又看見了他所有的親人,伊林 娜的眼睛裡充滿淚水,喃喃地說:「我們再也不能見面啦……」安德烈兩手抓住鐵絲網, 笑眯眯地安慰他們說:「我活著呢,等著我吧。」…… 後來,安德烈和戰俘們又被送到了德國。這兒不僅有蘇聯士兵,還有從歐洲各地送 來的人。他們排列在站台上,被衛隊包圍著,擴音機里傳來命令:俄國戰俘走一號門, 所有的猶太人走二號門,其餘的人走三號門。蘇聯戰俘大約有一百多人,當他們走進一 號門後,又挨個走到一個穿白外套的醫生面前,醫生只匆匆看一眼,就做個手勢,叫那 些多少還有些力氣的人,走通向營地的門,而那些精疲力竭的、受傷的就被叫到「澡堂」 里去。「澡堂」是一座陰森森的灰色混凝土的建築物,是進行集體屠殺的地方。安德烈 跟其他戰俘一起,走過陰森森的「澡堂」,通過牆壁傳來模糊不清的撕裂人心的哀號…… 他們又被送進集中營。每天被押送到採石場勞動。採石場大約有兩千個俘虜在幹活, 那裡豎著一塊寫著俄文的木牌:每人每天開採四立方米。一天下來,大家疲勞得半死, 安德烈說:「他們要我們采四方石子,其實我們每人墳上只要一方石子就足夠了。」就 為了這句話,安德烈深夜被營長米勒叫到警衛隊長辦公室。米勒對他說,為了他這句話, 要親自槍斃他。臨死前,要他為德國軍隊的勝利而乾杯。不料安德烈拒絕為德軍乾杯, 卻願意為自己的死亡和擺脫痛苦而乾杯。他連喝了三杯灑,又咬了一口麵包。米勒和在 場的軍官都對他的視死如歸感到驚奇。米勒對他說:「你是一個真正的俄國兵。我尊敬 值得尊敬的敵人,我不槍斃你了。」就這樣,死神又一次從安德烈身旁滑過去了。 後來,安德烈和一些體格高大,還沒有完全喪失體力的人又被送到魯爾的礦山,在 煤礦里一直待到1944年。 一個夏日,安德烈和其他當過司機的俘虜被送到柏林的軍營。安德烈被派給一個少 校開車。這時,安德烈又萌動了逃跑的念頭。 一次,安德烈跟隨少校開車到波蘭。他在被炸毀的街上,拾了一段電線和一個兩公 斤的砝碼,還弄到一個德軍下土的軍服。後來,當汽車載著少校駛到樹林深處的時候, 他用砝碼把少校打昏了,用電線套在他的脖子上,使他看來像是仰靠在座位的背上。然 後換上德軍戰士的軍服,駕車急駛。他冒著敵人自動槍手的射擊和大炮的轟炸。把汽車 駛到一片小樺樹林,那裡有紅軍的掩蔽部。 紅軍上校熱烈地擁抱安德烈,告訴他,他帶來的俘虜少校和他的皮包,比二十個 「舌頭」更寶貴,他要請求司令部讓他得到政府獎賞。安德烈要求上校把他編到步兵連 去,可上校卻要他去養傷,並給他一個月假期回家。 在醫院的病房裡,安德烈給伊林娜寫了封信,告訴她:事情就像他夜夜在夢中對她 們說的一樣,他會回來的。他們又會在一塊兒的……想到將要見到日夜思念的親人,安 德烈像孩子一樣微笑了。 安德烈終於回到了家鄉。他胸上掛著「光榮」勳章,手裡拿著背囊,急急地沿著站 台走去。這就是上次一家人給他送行的站台,現在已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安德烈走到一條被炸毀的街上。他的家就在這裡,可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又大 又深的彈坑。彈坑裡灌滿了黃濁的水,周圍是一堆堆碎磚和銹鐵。安德烈在彈坑邊上踢 到一塊小木板,上面兒子寫下的字跡還保留著:安·伊……洛夫之家。安德烈拾起木板, 眼前什麼東西都看不見了…… 老鄰居告訴他,那是1942年6月的事,德軍轟炸,毀掉了整條街。伊林娜和兩個女 兒正巧在家裡。晚上阿拿多里從廠里幹活回來,看見家裡的慘景,當天夜裡就走了,自 動請求上前線去了。 安德烈又回到紅軍部隊,在柏林開車運送炮彈。他和兒子終於聯繫上了。兒子來信 說,他以優等成績在炮兵學校畢了業,他的數學正巧用得著。現在他是大尉,在指揮一 個炮兵連。他有六枚勳章和好些獎章。安德烈讀罷兒子的信,小心翼翼地把信藏在胸前。 他微笑著,從來沒有這麼容光煥發過。 就在這一天,上校悲痛地告訴他:「你的兒子,索科洛夫大尉,今天在炮位上犧牲 了。」聽到噩耗,安德烈身子搖晃了一下,好容易才站住腳跟。 就這樣,安德烈在遠離故鄉的德國土地上,埋葬了他最後的歡樂和希望。 不久,安德烈複員了,他說什麼也不願回到沃龍涅什去。他還是干老本行當司機。 一天,他遇到一個流浪的小孩,孩子的爸爸在前線犧牲了,媽媽也被炸死了。一個親人 也沒有了。安德烈決定收養他,他對孩子悄悄地說:「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的爸 爸。」孩子立刻撲到他的脖子上,吻著他,尖聲叫著:「爸爸!我知道你會找到我的! 一定會找到的!我等了那麼久,等你來找我!」孩子緊貼在安德烈身上,全身哆嗦。安 德烈也淚眼朦朧,緊緊地抱住「兒子」。 安德烈決定跟這孩子一起生活下去。要把這孩子培養成人,要他能夠經受一切,克 服一切,不論他將來的遭遇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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