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狼
馬爾西基山裡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山裡的農民和牧人又將要和寒冷、風雪,以及
危及人畜安全的狼進行搏鬥。而在這殘酷的冬季,森林裡的狼為了生存,也變得更瘋狂
起來。
這天,從森林裡走出了一支狼的隊伍。五隻狼像幽靈似的在維斯吉奧鎮的街道上竄
行。當發現了羊圈後,立即發瘋一般向羊群襲擊過去。羊群發出的哀叫聲終於驚動了主
人,驚動了沉寂的小鎮,人們紛紛從窗口伸出槍口。但是,槍聲一響,那些狼像一陣風
似的溜走了,給人們留下的是那些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家畜。
才入冬不久,這樣的災難已屢次發生。牧人們經不起這巨大的損失,紛紛要求鎮公
所採取措施。
一天,鎮上貼出了獎賞捕狼者的布告。但是,即使有數目不小的獎金誘惑,鎮上卻
沒有自告奮勇者。鎮上的一些獵人,大多年老體衰了;年輕人又缺少膽量和經驗。
天下總有冒險者。一天,從鎮外來了一個名叫黎古丘的男子漢,他聲稱是獵狼的老
手,願為維斯吉奧鎮除害效勞。他不過三十歲上下,長得高大結實,人也顯得機靈狡猾。
人們認定他是個出眾的獵手。就在人們對黎古丘發生興趣的時候,從鎮外又來了三個人,
他們是丈夫卓萬尼、妻子吉列孜和兒子巴斯古阿里諾。這一家人也是為捕狼而來。但無
論他們的外表以及肩上的那支舊獵槍,都與氣宇軒昂的黎古丘形成鮮明的對照。
黎古丘成了牧人們爭奪的對象,卓萬尼一家卻被冷落在一旁。最後,黎古丘跟著牧
主唐·皮特洛去了。卓萬尼一家因無人問津,只得在村頭一個沒人居住的破房子里落下
腳來。
第二天黎明時分,黎古丘得意非凡地趕著牧主的家畜放牧去了。他不但一來就受到
人們的青睞,而且一夜之間就已博得了牧主女兒碧岩卡的好感。當他離開牧主家上路時,
碧岩卡還在窗口悄悄地、深情地目送著他。
卓萬尼一家沒人叫他們去放牧,他們就把心思放在捕狼上面。一清早,卓萬尼拿起
捉狼的夾子,放上買來的一隻病羊做誘餌,然後一家人進山去了。
第一天,黎古丘和卓萬尼都沒收穫。黎古丘和找來的碧岩卡盡情玩了一天,看見一
頭狼來襲擊羊群,只是放槍把狼嚇跑,子彈根本沒有挨著狼的身體。卓萬尼的捕狼夾子
倒是夾著了一隻淺黃色的大狼,卻也被狼咬斷自已被夾著的爪子,瘸著腿溜了。
到了晚上,牧主對黎古丘的失職行徑大為惱火,一氣之下辭了黎古丘,而讓卓萬尼
來為他服務。黎古丘感到受了羞辱,把仇恨加在卓萬尼頭上,去和他大吵了一場。可是
卓萬尼並不計較黎古丘的蠻橫無禮,現在,他只想著能夠捕捉到活狼。
卓萬尼和黎古丘較起勁來,他們要看一看到底誰的能耐大。一天傍晚,卓萬尼和妻
子打完獵正往鎮上去,突然聽到了狼的嚎叫聲。他們循著聲音找到了那頭被夾在夾子上
的大狼。卓萬尼激動萬分,撲過去抱住狼的身體,與狼滾作一團。這時吉列孜舉起槍就
要開槍打死這頭狼,被卓萬尼制止住了。「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我要的就是活狼!」
他讓吉列孜趕快回去拿繩子和木板。吉列孜拗不過固執的丈夫,惴惴不安地離開卓萬尼
向鎮上迅跑。
吉列孜氣喘吁吁地跑到鎮上,逢人就說自己丈夫一個人在山裡抓住了一頭活狼,她
請求人們趕緊上山相助。她遇見黎古丘,也向他請求著,但遭到了拒絕。費了許多唇舌,
總算有幾個人跟著吉列孜上山了。不知是好奇還是嫉妒,黎古丘也悄悄跟在人群的後面。
一切都遲了!當人們找到卓萬尼,那條受傷的母狼已經被早一步趕來的狼群救走了。
卓萬尼卻躺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嘴邊還留著微笑……
卓萬尼死了。吉列孜頓時發瘋似的向著人群吼叫起來:「是你們害死了他!是你們,
不是狼!……」在場的人無不感到羞恥地垂下了頭。也許吉列孜說得不錯!
吉列孜安葬了丈夫的屍體,決定和兒子離開維斯吉奧鎮。受到良心譴責的黎古丘把
吉列孜母子送到村頭。對於卓萬尼的死,黎古丘深負內疚,他知道自己如果一開始就跟
吉列孜趕上山去,卓萬尼也許不會死。黎古丘默默地和吉列孜相視無言。突然,他請求
吉列孜不要離開;他希望他們母子倆留下來和他繼續戰鬥;他表示自己將和她親如兄妹
般地相處,直到殘酷的冬天過去。
吉列孜猶豫著。黎古丘真誠地等待著。最後,黎古丘抱起孩子,堅定地向鎮里走去。
吉列孜終於受到了感動……
從此,黎古丘也搬進了那間破房子里。這使痴情的碧岩卡十分嫉妒,從此不再理睬
黎古丘。然而黎古丘並不在乎,他現在只覺得自己要照顧好吉列孜母子。為了生活,他
們必須繼續去干捕狼的工作。
在做了充分的準備之後,黎古丘就要進山了。巴斯古阿里諾興緻勃勃地也要隨黎古
丘同去,黎古丘不願讓孩子去擔受風險。可是吉列孜卻說服黎古丘帶上孩子。他說,生
活迫使著人們為了生存去搏鬥、去學會保護自己,而獵狼的職業則是鍛煉人的學校,這
對於每個男子漢都是需要的,巴斯古阿里諾也不能例外。黎古丘無話反駁,滿足了孩子
的願望。
他們像父子,又像朋友似的進了山。巴斯古阿里諾對什麼都感興趣,像頭小鹿似的
到處亂竄。突然,他發現在草叢裡躲著的三頭小狼。小狼的母親不知哪裡去了,失去保
護的三頭小狼乖乖地做了黎古丘他們的俘虜。這天的收穫真大,黎古丘還打死了一頭大
狼。他倆興高采烈地扛著勝利果實回到了鎮上。人們為他們慶賀,他們也終於獲得了賞
錢和贈品。
巴斯古阿里諾跟三隻小狼成了好朋友,他給它們起了名字,逗著它們玩。他還天真
地問黎古丘,小狼長大了會不會像所有的狼一樣兇惡?黎古丘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吉
列孜卻告訴兒子說,只要小狼不回到森林中去,只要它們生活安定,沒有飢餓,它們就
不會成為猛獸。巴斯古阿里諾對此似懂非懂。黎古丘也沒聽懂,他只是深情地望著吉列
孜。
緊張了一天,到了晚上他們早早休息了。突然寂靜的鎮子被母狼的嗥叫驚醒,人們
被這絕望的叫聲擾得心神不寧。吉列孜從窗子里窺見那尋找親子的母狼,頓時生起憐憫
之情。她毫不猶豫地開了門,把三隻小狼放回它們母親的身邊。當黎古丘舉槍準備射擊
時,母狼帶著孩子已消失在黑暗裡。黎古丘對此十分不解,要知道這頭母狼就是咬死卓
萬尼的兇手啊!但他的不滿還是被吉列孜溫柔慈愛的目光融化了。他深深地愛上了吉列
孜,並為此陷入了痛苦。
一天,他們又進山去了。這天的天氣很好,眼看冬天就要過去。他們放好夾子,隱
藏起來。到了午後,他們去檢查夾子時,驚喜地發現夾子夾住了那頭曾死裡逃生的瘸腿
狼。黎古丘像見了仇人似的,撲上去狠命抓住了它的頸部;吉列孜使儘力氣用槍托狠砸
狼的頭部。一會兒,狼昏過去了。很快,巴斯古阿里諾從鎮子上叫來了人,把瘸腿狼裝
進了籠子。
在人們慶祝殘冬即將過去的狂歡節上,吉列孜帶著兒子將和大夥告別了。臨行前,
她懇求牧主把女兒碧岩卡嫁給黎古丘,並數說著黎古丘的長處。在此之前,黎古丘因向
吉列孜求愛遭到拒絕,為了解脫痛苦,他決定和碧岩卡私奔逃離維斯吉奧鎮,但卻被牧
主和他兩個兒子抓了回來。現在,吉列孜儘管在替他說情,黎古丘則從她的神情中看到
了一種壓抑的痛苦。他明白了,吉列孜雖然拒絕了自己的愛,但在心裡也是愛著自己的。
當吉列孜出了鎮子,向遠方走去時,黎古丘終於也逃了出來,拚命地向吉列孜母子
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