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拔刺篇》54
拜會
在辦公桌的另一側,並排坐著七、八個人,他們都是六合控股的核心幹部。
聽聞梁騰飛的質問,人們不約而同地垂下頭,誰都沒敢接話。
「我們在F省的幾十家公司,竟然在一天之內,被謝文東一網打盡,上千億的資金被凍結,你們告訴我,這是為什麼,他究竟是怎麼查出來的?他是能未卜先知,還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梁騰飛連續打了三次響指,說道:「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都不要坐在這裡給我裝啞巴!」
一名中年人清了下喉嚨,小心翼翼地說道:「先生,埋在F省的這些公司,我們布局很久了,謝文東應該查不出來,就算他能查出一兩家,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查出全部。」
「所以呢?」
「我懷疑是有人告密。」
「告密?」梁騰飛故作恍然大悟狀,向前探著身子,笑呵呵地問道:「應龍,那麼,你說是何人在告密?這個內奸是坐在你們當中,還是在你們之外?」
中年人垂首,沉默許久,他小聲說道:「最近,昊天金控和謝文東走得很近。謝文東不知道我們的布局,但昊天金控卻是了如指掌。」
「嗯,所以呢?」
「屬下以為,此事,十有八九是昊天金控所為。這次的行動,昊天被排除在外,昊天懷恨在心,勾結謝文東,蓄意破壞,倒也合情合理。」聞言,在場的眾人紛紛點頭,皆認為他所言有理。
「聽你這麼說,我們是被昊天金控出賣了。」
「是……是的,先生。」
「然後,你們就什麼都不做,只知道在我的面前乾瞪眼?」
眾人相互看了看,再次沉默,誰都沒敢接話。
「翅膀硬了,就不好管了,再任由他們胡鬧下去,豈不要翻上了天?」梁騰飛身子向後倚靠,翹著二郎腿,手指捻著手串的珠子,發出沙沙的聲響,過了片刻,他笑吟吟地說道:「應龍。」
「屬下在!」
「張家兄妹,我要他倆的一隻手,一隻腳。」
應龍臉色一變,要張君寒和張君怡的一隻手和一隻腳,先生這是要把刀砍在昊天金控身上?
他眉頭緊鎖,問道:「先生,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和興華、大唐、鼎易那三家商量商量?」稍頓,他又低聲提醒道:「至少,至少也先和大先生商量一下吧!」
「你現在是在質疑我做不了主?」梁騰飛向前傾了傾身,好奇地問道。
「屬下不敢。」
「去做事吧,我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梁騰飛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面容迅速冰冷下來。
「是!先生!」
眾人不敢多留,紛紛起身,魚貫離開辦公室。
等他們走後,梁騰飛站起,倒了一杯紅酒,手指夾著高腳杯,走到落地窗前,面色變換不定的看向窗外。
他在六合控股的地位並不穩固,急需功績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這次與國外財閥的勾結,是他耗費精力,盡了最大的努力才換來的成果。
結果計劃才剛剛開始實施就出了這樣的事,他前面所做的種種努力,只怕都將付之東流。
想到這裡,他感覺胸中的怨氣如同化成一塊巨石,壓在自己的心口上,讓他喘不上來氣。
他眼中寒光閃現,猛然一口,把杯中的紅酒飲盡,緊接著隨著咔的一聲脆響,高腳杯在他手中破碎開來。
梁騰飛低著頭,看著掌心滴淌出來的鮮血,凝聲說道:「不管是誰,我一定要你們付出代價。」
辦公室外。
同為六合控股高層的徐俊哲追上應龍,表情凝重地說道:「應龍,這回只怕要出大事了。」
五大財閥,五大家族,之間雖然有競爭、有矛盾,還從來沒有公然撕破臉,發生你死我活的爭鬥,這次要對昊天金控動手,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誰都預料不到。
應龍苦笑,搖頭說道:「先生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用別人去招惹他,只要是他看不順眼的人,就沒有不倒霉的,何況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被昊天狠狠陰了一把,以梁騰飛的脾氣,又怎能善罷甘休?
沒直接要張家兄妹的命,只要他倆的一隻手和一隻腳,這應該算是梁騰飛最大限度的讓步和容忍了。
徐俊哲輕嘆口氣,問道:「應龍,你打算怎麼做?昊天金控不同於旁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昊天金控畢竟位列五大財閥之一,要對付昊天的掌門人,又談何容易?
應龍沉吟片刻,說道:「如果影衛能出手的話……」
「影衛還掌控在大先生的手裡,要調動影衛,就得先知會大先生,你要是這麼做了,先生不會放過你的。」
「是啊!」應龍點點頭,苦笑道:「不能動用影衛。」嘆息了一聲,他低垂著頭,邊琢磨著,邊一步步地走開了。
應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身子向後倚靠,讓自己整個人都陷入柔軟的靠墊中,忍不住仰天長嘆一聲。
思前想後,他身子前傾,拿出手機,一手輕撫著手機的屏幕,一手輕輕敲打著茶几。又沉思許久,他將手機解鎖,在電話薄里翻了好久,找出一個電話,撥打出去。
足足過了二十秒,電話才被接通。
電話通了,但對面沒有人說話,話筒里只傳來似有似無,微弱的呼吸聲。
「傑森。」
「……」
電話那頭依舊沒有人說話。應龍乾咳一聲,用英語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的規矩,你應該懂。(英)」話筒里終於傳出了說話聲,低沉,略帶沙啞,悅耳至極。
「這次的事很急,所以,很抱歉,只能直接打你的電話了。(英)」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沉默。
「中國,昊天金控,張君寒、張君怡。(英)」
「……」
「價碼隨你開,我不要他二人的命,只要他二人的一手一腳。(英)」
隔了許久,久到應龍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把電話掛斷了,他忍不住放下手機,上面顯示的還是正在通話中。
「傑森?」
「好。我會和你聯繫。(英)」說完,話筒里傳出嘟嘟的忙音。
呼——
應龍長長噓了口氣。
他和中間人沒少打過交道,但唯一一個能帶給他強烈壓迫感的中間人,就是這位傑森,哪怕沒有面對面的交談,哪怕只是在電話里通話,他還是能感受到一股徹骨的冰冷。
沒有人知道傑森是哪國人,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人種,是黑人、白人還是黃種人,但他絕對是最出色的中間人之一,他接下的生意,成功率能達到百分之八十,這在圈內,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業績』了。
應龍的確不清楚傑森具體在哪裡,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傑森不是中國人,至少他不在中國境內,而是一名境外的中間人,這正是他想要的,不管事情最後成功於否,只要昊天查不到傑森頭上,也就追查不到六合是幕後主使,這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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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市,清晨。
謝文東離開酒店,去往銀河花園。
銀河花園是一座看起來平常,但卻戒備森嚴的住宅區,裡面沒有高樓大廈,清一色的別墅小樓。
在這裡住著的,是清一色的退休高幹。今日謝文東要去拜訪的,就是一位退休的老首長。
老爺子名叫劉振生,人已七十開外,退休之前,是N軍區的司令員,雖然現在人已退休了,但在整個軍區里的聲望和地位都在,現任的司令員,也是由他一手提拔上來的。
這次謝文東到F市的行程很緊張,當天來,翌日走,前後的時間加到一起,也就三十來個小時,時間這麼緊張,他還專門抽空過來拜訪劉振生,其實就是為了開拓人脈。
現代的社會,不管你的實力有多強,勢力有多大,人脈都是一個很重要的資源,尤其是爬得越高,人脈便顯得尤為重要。
自以為是,孤芳自賞,那隻會讓自己摔得很快,摔得很慘。
謝文東若是沒來F市也就罷了,既然來了,沒有不到劉振生這裡露一臉的道理。
小區的大門口,有荷槍實彈的士兵看守。
謝文東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遞出政治部的證件。住在這裡的都是軍方的老首長,前來拜訪的人,也都是高官顯貴,小區的警衛員稱得上是見多識廣,看罷謝文東的證件後,立刻把證件遞交回去,然後挺直胸膛,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進入小區內,偶爾能遇到三人一隊的士兵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走過。
劉振生的家不難找,在小區的正中央,一座不小的院子,從外面向里看,能看到院內划出好幾塊的菜地。
謝文東下了車,摁了幾下門鈴,時間不長,從裡面走出一名二十齣頭的警衛員,上下打量謝文東一番,問道:「你是?」
「我是來拜訪劉老的。」說著話,謝文東將證件遞了過去。
想不到門外的這名年輕人竟然是政治部的官員,警衛員愣了一下,說道:「請稍等,我去向老首長彙報。」
過了幾分鐘,警衛員回來,打開院門,說道:「謝先生,老首長有請。」
謝文東向警衛員含笑點下頭,邁步走進別墅的大院。
別墅裡面的樓房是三層,樓體曾老舊的暗紅色,並不起眼,進入其中,倒是令人眼前一亮,樓內的裝飾談不上金碧輝煌,但也是氣派十足。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位鬚髮斑白的老者。謝文東掌握的資料中,劉振生已經七十五歲,可看沙發上的這位老者,如果略掉頭髮,似乎也就六十齣頭,紅光滿面,臉上的褶皺都沒幾條,即便坐在那裡,腰板也是挺得溜直,幹練,威嚴,又有氣勢。
謝文東走進客廳,隨手把帶來的禮物遞給旁邊的警衛員,他走到沙發前站定,頷首說道:「是劉老吧,我是謝文東,冒昧來訪,沒有打擾到劉老吧?」
劉振生沒有立刻說話,並不渾濁,反而還清亮異常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謝文東身上。
注視他良久,見謝文東絲毫沒有被自己的氣勢所壓倒,始終都是面帶微笑,從容不迫,老頭子冷冰冰的臉上終於露出幾分讚賞的笑意。
他站起身形,與謝文東握了握手,說道:「謝先生的大名,我老頭子可是早有耳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