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龍火
Shirley楊對我說:「你先別著急,先聽聽教授是什麼意思。」然後她請陳教授接著把話講完,我和胖子等人也只好耐下性之來聽,陳教授說: 「沉船要是真找不到了,我也就不這麼著急了,珊瑚螺旋海域雖然遼闊,可有條線索非常關鍵,如果用古代風水秘術找尋,想來應該有著手之處,海難過後,那艘船的水手中有一人倖存,他的救生艇在海上漂了三天兩夜,同伴都死了,他自己被漁船救起後沒多久也離開了人世,他在臨死之前透露過一個重要的信息,沉船的那個地方,海底有升騰的陰火在燃燒,海中陰火潛燃,這種奇特的現象在風水一道中是否應該有某種講頭?」
陳教授說起海底陰火潛行之事,沉船上唯一的倖存者,向救起他的人描述了這一罕見的自然現象,海底的火光把海面都燒亮了,火光照到了數百米之外,然而那火光好象曇花一現,很快就熄滅了,在中國古代典籍中,有關海事記載的內容,也曾提及過類似的情形,風水秘術能夠窮通天地,不管山川湖海,在風水術中都有其解析,因為海底同樣有山川峽谷,河流湖泊,也有森林盆地,風水一道中涵蓋形、勢、理、氣四項,在大湖大海中主要以「氣」為論,謂之「海氣」,陳教授雖然不懂風水學,但他博覽群書,知道自古便有這麼一說。
我沒想到陳教授竟然知道陰火與海氣有關,只好對答道:「從我所知道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來分析,有三種可能性,其一是在海底兩山環合之處,必有海氣凝聚,聚而不散化為蜃,看到海下火光變幻,很可能是見到了海市蜃樓奇景,這倒不足為奇;其二,海氣鬱積,造成海底油氣或是火山噴涌;第三種可能最大,傳說南龍中有龍燈之說,又名龍火,世間的火有四種,分別是鬼火,天火,人火和龍火,人火遇水而滅,龍火卻遇水而熾,若是陰火勢大,則必是龍燈無疑。」
不過我緊接著告訴陳教授:「青烏之術,或有其理,然而癖信之,則必成痴人,風水學畢竟是古老的產物,雖然有著天人相應的道理,可裡面的內容也不免有許多過分玄奧之處,例如這龍燈龍火之說,未必可以當真。」
可陳教授卻說道:「六合之內,無所不有,海氣海蜃之說確實縹緲虛無,但古人的智慧是不能小看的,有些事看似虛無不實,那是因為功課作得還不夠,研究得還不深入,尚未能揣摩出前人的心意,我一生醉心於研究古西域文化,年輕時參加過一次考古發掘,那次經歷真是終身難忘,我們在古連奴出土了一件周代青銅器,被稱為周穆王筵神盂,那是一件盛食器,彛紋為飾,雷紋為地,紋路雄奇壯麗,是青銅史上的巔峰之作。」
在那一時期,青銅和玉一樣,都被視作國之重器,在重要的場合為了記錄重要的事件,周穆王筵神盂的紋飾上也同樣記錄了重大歷史事件,古人說「歸墟」是天地間的深淵,天下之水不論是江河湖海,最後都要匯入歸墟,卻用遠也填不滿,它的位置在東海,這並不準確,我看實際上很可能是指南海的海眼,周穆王筵神盂上記載了在南海的盡頭,有一個被稱為歸墟之國的地方,現在比較通用的稱呼是恨天之國,恨天氏掌握著龍火的秘密,周天子派史者前去,希望能借龍火鑄造天鼎,周穆王筵神盂就是為此所鑄。
由此可見南海確有龍火存在,只不過現代學者還沒有揭開這層神秘歷史的面紗,無法探明龍火的真相,關於恨天氏的記載在歷史上也只有隻言片語,直到現在,始終沒能發現這一文明的遺迹,甚至連這個部族是否存在過,至今也仍在爭論不清,有人推測由於地質變動緣故,恨天之國的遺迹都被淹在海底了,而後來一再被人提及,在珊瑚螺旋所目睹的海底陰火,很可能就是恨天文化曾經存在過的區域。
陳教授掰開揉碎地說了半天,我總算聽明白了,天下龍脈俱從崑崙而來,唯有南龍一支,起自峨眉,並江而東,向南沒入海鹽諸山而進海,隨後又在海底化為九支十三脈,龍火處為南龍兩條支脈環合之地,沉船的地方大概就在那裡,那片海域雖然有深淵般的海溝交錯,但底下大部分都是珊瑚礁,如果船真的沉到那裡,很可能不會沉得太深,打撈起來不會過於困難,難的是海底複雜的地形以及惡劣的海上環境,使得傳統地探測方法失去了用武之地,想來想去,也只有利用風水秘術中對南龍一脈的描述,找到那僅在偶爾可見的海底陰火源頭,然後以此為中心,在附近展開地毯式的搜索來尋找沉船。
珊瑚螺旋海域顧名思義,海底地形複雜得就如同旋渦,而且海面上一年四季風暴不斷,潮汐幅度變幻莫測,現在已經有許多人盯上了那艘沉船,因為是三不管海域,按照國際公約,撈到的東西完全歸申報人所有,再不儘快去沉船里找到秦王照骨鏡,這件稀世國寶便又要流失海外了。
基於這些原因,陳教授希望我能配合專業打撈隊去找到那艘沉船,能夠準確地尋找海底龍火,也只有摸金校尉上觀天星,下查地脈的辦法最為實用,除此而外不做他想,陳教授最後說:「我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了,辛辛苦苦鑽研了幾十年,但都啃的是書本上的死東西,臨老都沒能有什麼獨到的創建,所以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要說真刀真槍的做一番大事業,還得指望你們這些真正有本事的人,我沒別的心愿了,臨死前看到找回秦王照骨鏡就能閉上眼了。」
我聽陳教授言辭懇切,他要是有別的辦法,也不用來找我們了,按理說既然是他的事情,我當然不會推辭,可難就難在胖子和大金牙身上了。
本來眾人都安排好馬上就要出國了,難道現在又讓他們冒著風險出海嗎,思想工作可做不通了,那面秦王照骨鏡雖然寶貴,但尊重歷史的同時更要尊重生命,再有價值的古董,也沒有人的生命有價值,而且陰火龍燈潛伏莫測,又哪有那麼易找。
想到這我看了看其餘的人,Shirley楊雖然沒點頭,但看神色似乎已經答應了,這件事以她那種任性的性格,不用等我點頭她也會答應,可我發現胖子和大金牙也正偷眼看我的神色,他們顯然要等我做最後的決定,而且看他們的表情,對於這件事一點都不感興趣,畢竟他們不欠陳教授的,再說即使撈出秦王照骨鏡,對我們來說也不會有任何利益,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兵,我深知一個道理,我軍作戰歷來要首抓思想工作,如果沒有士氣,這仗就打不好,我一時想不出任何理由讓他們跟我去冒險,於是硬撐著沒有當場答應陳教授,說回去考慮幾天,畢竟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說去就去。
回去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雪花,我和胖子等人沒坐Shirley楊的車,三人在路燈映照下的雪地上走著閑聊,說起陳教授讓我們辦的這件事,大金牙說:「我說二位爺呀,這事咱可千萬不能應了,這趟渾水淌不得,撈出秦王照骨鏡還則罷了,撈不出來或是有個什麼閃失,陳老爺子還不得跟咱們玩命啊,再說我小時候也在海邊住過,海里的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找什麼陰火,那茫茫大海沒個邊兒邊沒個沿兒的往哪給他找去?還是胡爺頭腦清醒,在楊小姐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視下,竟然從容不迫氣定神閑地堅持原則沒答應陳老爺子……」
胖子也說:「胡司令,我還以為沖你以往的脾氣,當時就得答應了,剛才白替你著了半天急,急得我腳心都冒汗了,不過你小子還真不簡單,竟然厚著臉皮咬定青山沒鬆口,以前我還真當你是一個大公無私公而忘私的人,鬧半天你私心也不淺啊。」
我說:「你們倆別他媽廢話了,什麼是大公無私啊?這麼多年了還用我教給你們嗎?公字的一半剛好就是私字的一半,所以公私向來都是一回事,私中有公,公中也有私,要說什麼公私分明、大公無私,那都是扯蛋,不管打著什麼大公的幌子,也至少有一半是出於私心,由此可見造字的老祖宗是真有見地,要不然怎麼把公字造成這樣呢,太了解人性的本質了,這公私二字造得簡直都觸及靈魂了,不過話說回來了,我在陳教授家之所以沒立即答應,還真是私心重了,我不能光圖一時嘴上痛快,就仗義過頭了,咱們即將奔赴美國去胸懷五大洲放眼全世界了,這可是頭等大事,哪怕等咱們在美國發了財,圓了美國夢之後,再幫他去撈秦王照骨鏡呢,那也不算晚吧?」
雖然我嘴上這麼說,但我心裡也很清楚,陳教授是個認死理的人,他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頭,而且這次我要是不肯幫忙,單是Shirley楊那關我都過不了,可即便我有心鼎力相助,奈何我對這海底撈針的差事沒有半分把握和信心,既是去了也是枉然,連三成把握都沒有的事情沒無論如何都沒法做,這件事真夠傷腦筋的。
剛走到家就發現有人在四合院門口等著我們,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破了產的港商明叔,有一段時間不知他的下落了,我還以為他不是去美國淘金,就是回香港扎款去了,沒想到他還留在北京。
明叔說明來意,原來他昨天已經打過電話要請我們幾人去吃飯,可空等了半天也沒見人,只好登門造訪,說是想探討探討去美國之後合夥做生意的事情。
胖子見了明叔立刻嘿嘿一笑,伸胳膊夾住他問道:「老猴崽子現在氣色不錯啊,是不是迴光返照了,最近沒鬧人格分裂吧?」
明叔趕緊說:「肥仔不要開玩笑好不好啊?我在飯館裡定好了位請你們,你們也不肯賞光,讓我乾等了半夜,你阿叔我可是有正事要同你們商量……」
胖子本想把明叔打發走,可我突然想起明叔常年在南洋跑船,我何不以海事問之,看他是否知道一些對我們有用的情報,於是我攔住胖子,將明叔讓進屋來,見他晚上還沒吃飯,就讓大金牙想辦法給弄點吃的來。
進屋落座後,我也不跟明叔兜圈子,直接問起海上的事情,明叔果然對答如流:「你阿叔我跑了大半輩子船,海上的事情再清楚不過,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去打聽打聽,在南洋那些海匪海商提到雷顯明,都是要豎起大拇指來讚不絕口的,你阿叔我這個老水手,稱得上識信風,知水性,洞悉海底地型……」
我不耐煩聽他自吹自擂,不等他說完,便又問他知不知道珊瑚螺旋海域有陰火?明叔聞聽此言,剛才一臉自負的神色蕩然無存,臉上的肌肉彷彿突然變僵了,目光有好一陣失神,在那一瞬間,他似乎回想起了在珊瑚海跑船時,有著非常恐怖的遭遇。
我見明叔神色有異,察言觀色之下發現他絕非做偽,於是為他點了支香煙,讓他不要著急,把南海之事細細道來,這時大金牙給明叔做了碗麵湯,做熟了之後就給他端了過來,我和胖子隔著老遠就聞見香味,雖然都知道大金牙不僅是手巧之人,而且也懂美食之道,吃什麼都挺講究,可沒想到一碗挂面湯也做得這麼誘人。
我家中就剩下兩個生雞蛋和幾根爛韭菜了,現在天色已晚,到街上也買不到什麼了,這還是大金牙找鄰居劉大媽借點挂面,匆匆為明叔煮了這碗雞蛋挂面湯,大金牙說:「幾位爺,咱都是有身份的人,雖說吃頓便飯,可家常便飯也不能隨隨便便啊,象明叔這種場面上的人咱就更不能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