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談笑間
按照井九的性格,他這時候更應該點點頭,或者嗯一聲,最多就是說一個是字,而不會附著後面那個啊。
多了這個啊字便多了一些別的意味,大概就是隨你吧,都行啊,你想幹啥就幹啥,看到那輪紅日沒,有沒有興趣?
當然,滅掉玄陰宗這件事情,他也很有興趣。
那年他就對顧清說過,得找個時間把王小明殺了。
前些日子柳詞也說過,從白城回來的路上,看看要不要把王小明殺了。
他與柳詞都想做的事情,自然應該做一做。
青兒坐在柳詞肩頭,聽著他們的對話,很是吃驚。
她知道這位老神仙是很了不起的人,也是她見過的最強的人了,但……那可是玄陰宗呢?
就算玄陰宗聲勢不復當年,但還是有無數高手,更麻煩的是以烈陽幡為基礎的山門大陣,你們兩個人怎麼滅掉對方?
聽著她的疑問,柳詞說道:「別管那麼多,先去砍一劍再說。」
井九說道:「是啊。」
……
……
宇宙鋒在晨光里飛行,縱使天空一片紅暖,依然那般寂清。
從雲夢山往南不遠便進了豫郡,它折向西北而去,化作疾速的劍光,飛了很長時間,終於抵達了居葉城。
從居葉城繼續往前,便會進入冷山的範圍,遠處已經隱隱能夠看到雪山的線條。
井九當然不會過去,控制著宇宙鋒的飛行高度,確保雪山能夠遮住雪原那邊的所有視線。
來到冷山深處時,天色已晚,夕陽正在向著遙遠的西海墜落。
天地間一片昏暗,數百里外的烈陽峽散發著如火般的光芒,看著非常清楚。
井九取出青天鑒,青兒附身而入,他再把青天鑒收了回去。
柳詞很感興趣地看著他,問道:「這就是藏天下?」
井九說道:「是啊。」
他曾經對青兒說過,天寶真靈生而藏天下,但柳詞說的自然不是青天鑒。
微風捲動著地面的草屑,漸漸捲起,欲迷人眼。
柳詞閉上眼睛,開始調息。
片刻後,他睜開眼睛,左手握住承天劍鞘平舉於前,右手握住鞘外的虛無,緩緩向外抽出。
天地間響起一聲劍鳴。
草屑驟然落下,微風頓時平靜,夜空里的流雲也都靜止在了各自的星辰下方。
井九再次飄了起來。
柳詞舉起右手。
無數道劍意從天地各處而至,匯聚至他的手間。
柳詞揮手斬下。
嗡的一聲。
井九消失了。
一道劍光向著數百里外的烈陽峽而去,無比迅疾,甚至就連視線都無法追上。
那道劍光所經之處,地面不停裂開,裂縫深入地底,無數岩漿噴涌而出,變成艷麗的火瀑布。
無數道火瀑布,順著那條大裂縫,依次噴發,就像在送那道劍光行走,畫面壯美至極。
……
……
冷山看似荒涼,卻與益州外的那片荒山不同,地底有著極其豐富的火脈,也生活著各種各樣的生命。
裂開的地縫裡噴湧出無數岩漿,數不清的火甲蟲與隱匿其間的妖獸驚恐的四處奔逃。
地底深處的岩漿河流里,那條金色鯉魚拚命地向下方流去,直到來到深淵處才停下,眼裡滿是懼意,哪有火鯉大王的尊嚴。
它感受著那道驚天動地的劍意威勢,身體瑟瑟發抖,尾巴拍打著那道透明巨牆,發出啪啪的聲音,害怕到了極點。
……
……
整個朝天大陸都聽到了那聲劍鳴。
凡人可能以為是一道遙遠的閃電,修行者卻很清楚那代表著什麼。
西海上柳詞真人驚天動地的一劍,已經傳遍了整個世界,包括當時的所有細節。
玄陰宗的人們也聽到了這聲劍鳴,卻還來不及把這聲劍鳴與傳說中的那一劍聯繫起來。
他們與這一劍隔得太近。
就連示警都來不及,那道劍光便穿越重重夜色,來到了烈陽峽前。
嗡的一聲,無數團烈火從峽谷四周升起,連在一片,形成一道強大屏障,屏障的表面極其光滑,其間隱隱可以看到無數白骨與扭曲痛苦的臉,不知道當年生祭了多少凡人。
這便是玄陰宗的山門大陣。
這座陣法以烈陽幡為根基,養了四十多道鬼泣流,吸火脈靈氣以自養,確實強大至極。竟是把那道劍光擋住了片刻。
片刻後。
嘶啦一聲響。
屏障表面出現一道裂縫,然後迅速散裂,變成不受控制的靈氣,與那些被祭煉的生魂一道向天地間飄散。
那道劍光飄了進去,峽谷兩側的堅硬石壁上,出現無數道極細卻深刻至極的裂縫。
這些裂縫不是這道劍光斬出來的,而是附帶著的劍意造成的效果。
烈陽峽里驚呼不斷,建築不停倒塌,崖石崩落,煙塵大作。
劍光在峽谷里繼續飄行,無論是法寶還是魔器,只要相遇,便會被切斷成碎末。
玄陰宗的弟子們恐懼至極,變成道道黑煙,向著四處避開,卻像雨點般紛紛墜落。
好在這些普通弟子、哪怕是長老級別的強者,都不是這道劍光的目標,還是有不少人活了下來,藏進了地底。
劍光無聲穿透堅硬的岩石,來到最隱秘的那座洞府里。
那位七代長老高崖恐懼至極,伸手抓起石榻上的蘇七歌擋在身前,卻發現那道劍光已經自眼前飄過。
王小明臉色蒼白,眼底的野火猛烈地燃燒起來,烈陽幡發出無數聲鬼哭,在他的身體上裹了厚厚的好幾層。
那道劍光消失了。
烈陽幡里忽然亮起無數道光線。
這件攻擊力可以在修行界排進前十的邪道至寶,居然就這樣碎了!
被烈陽幡裹著的王小明,自然更慘,鮮血如箭般射出,瞬間染紅幡面。
洞府里回蕩著慘叫聲,他裹著破碎的烈陽幡在地面不停滾動,把血塗的滿地都是。
那道劍光從洞府里消失了,去別處的隱秘洞府里摧毀玄陰宗的歷年積累,珍藏的魔器。
高崖依然舉著蘇七歌的身體,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那個被烈陽幡裹住的血人已經不再動了。
高崖的臉色更加蒼白,蘇七歌閉著眼睛,看似已經放棄所有希望。
這就是傳說中的那道劍光嗎?
西海的故事他們聽說過,今天也親眼看到了。
在這樣的劍光下,世間絕大多數事情都失去了原先的意義,比如計謀比如意志。
這一道劍光應該不會殺死玄陰宗的全部弟子。
但山門大陣被毀,烈陽幡變成了破爛的裹屍布,青山宗與中州派這些正道門派趁機來寫攻,玄陰宗豈不是會被滅門?
……
……
遠處的某座山峰里,蘇子葉看著烈陽峽的方向,青色的臉反耀著火光,顯得極其詭異,看不出他此時的心情。
青山宗在西海處理後續事宜,他自然不會再作停留,連夜趕回了冷山,準備召集舊部。
有中州派的承諾,他有充分的信心把玄陰宗奪回來。
沒想到今夜玄陰宗面臨滅頂之災。
蘇子葉很清楚這不是無妄之災。
玄陰宗本就是邪道宗派,修行的功法很是邪惡詭異,而且他在西海之局裡扮演了重要角色,給青山宗帶去了很大的傷害。
這是青山宗對他的懲罰嗎?
那道劍光實在是太可怕了,不過也正因為太過鋒利、速度太快,反而給玄陰宗留下了一線生機。
最鋒利的飛劍,斬斷一件事物很輕鬆,想要斬斷所有細微的事物,卻比較難,不如一把野火。
今夜過後玄陰宗便算是毀了,那些年輕弟子應該還會有不少活下來。
留得那些火星,總有一天能夠重成燎原之勢。
蘇子葉決定待那道劍光走後,自己收攏還活著的弟子,便會離開這裡,越遠越好,唯一擔心的是,中州派看會不會一個殘破的玄陰宗沒有什麼利用價值,於是毀諾……
忽然,他眼瞳驟縮。
北方出現了一道刀光,轟鳴至來。
群山震動,星光閃避,無物敢擋在其身前。
看著那道刀光,蘇子葉絕望了,青色的臉上寫滿了茫然與無助。
他不需要擔心中州派會不會再毀諾,也不用再慶幸至少還有些年輕弟子能活下來。
今夜。
玄陰宗就此而絕。
……
……
即便是世間大物,見著那道劍光,也會心生敬懼,或者心生避意。
也有那麼一兩個人,非但不懼不避,反而生出更多豪情。
那道來自北方的刀光,便是如此。
但它並非是來此與那道劍光爭鋒,而是相和。
這就是高山流水。
這就是我見青山。
那道刀光落在了烈陽峽里。
劍光還在裡面飄著。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爆炸。
轟的一聲巨響。
整座峽谷離開了地面,然後落下。
所有人都死了。
高崖、蘇七歌、長老與弟子們。
雄圖霸業,至此成空。
玄陰宗沒了。
……
……
放眼朝天大陸,只有一個人能斬出這樣的一刀。
刀聖曹園。
這位孤刀鎮風雪多年的修行界傳奇,在白城小廟裡枯坐多年。
今夜見著柳詞真人這劍,他難得來了興緻,自千里外來了一刀助興。
夜空高處,劍光漸隱其間。
柳詞望向北方,說道:「曹園果然不一般。」
井九說道:「是啊。」
……
……
短短數日發生了好幾件大事,震驚了整座朝天大陸。
霧島老祖被殺,西海劍神被逐,西海劍派被滅,緊接著……玄陰宗也被滅了!
柳詞真人與刀聖聯手,世間誰人能敵?
不要說玄陰宗,就連冷山裡藏著的邪道妖人受到波及,也死了數百名強者。
風刀教徒與鎮北神衛軍同時進入冷山,開始進行清剿。
邪道本就勢衰,經此一役,只怕沒有千年以上的時間,再也恢復不了元氣。
震撼還沒有結束。
數日後,朝天大陸又有奇異的事情發生。
濁水被染紅了。
這裡說的不是商州、南河州、隕陽城哪一段的濁水被染紅……而是……萬里濁水都被染紅了!
很多民眾以為是災難的天兆,驚恐至極地跪在河畔,不停地磕頭,到處都是燃香。
各地的道觀與禪院香火變得旺盛了很多,道士與和尚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安至極。
朝廷清天司開始急查此事,很多正道修行者也開始在濁水裡查找真相。
這個時候,陸續有無數巨大的屍體從濁水裡浮了起來,都是些極其可怕的妖獸,如鬼目鯪這種。
這些妖獸很多年前被冥部暗自驅使,通過大漩渦,再由海入河,一直藏在濁水裡。
正道宗派清剿多年也沒有清理乾淨,因為這些大妖藏的極深,或者極難被殺死。
一夜之間,它們居然死光了?
據清天司事後的報告,濁水變紅前的那天夜裡,河水兩岸不同地方的民眾都曾經看到過一道光。
於是修行界與朝廷都知道了,原來是那道劍光。
那道劍光用了一夜時間,穿過了整條濁水,從西海到東海。
修行界震驚無語。
柳詞真人難道是要把青山的敵人全部殺光嗎?
就在這個時候,朝歌城裡又傳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神皇頒下聖旨。
景堯為太子。
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