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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我殺這邊,你殺那邊

所屬書籍: 大道朝天
    井九抱著白貓,跟著南忘離開青山,用了一個夏天的時間才找到了這座荒山裡的破廟。     看到破廟外的紅燈籠與裡面的黑棺材,他只用了數息的時間便做出了決定,用弗思劍傳書青山,告訴了柳詞自己的安排。     在他的推算里,南趨的劍鬼有可能會去青山,也有可能去西海,無論是哪種情況,青山宗都必須全力應付。     至於黑棺里的這具乾屍,則留給他與南忘解決,剛好他們也是最適合解決這個問題的人。     沒有想到的是,南趨煉成了劍鬼之道,更是把自己的身軀逆修成劍,這便帶來了全新的問題。     井九比誰都清楚,擁有自主神魂的劍鬼是多麼的可怕。     以南趨的境界,他的劍鬼大概等同於幽冥仙劍的巔峰。     井九沒有辦法,只能走進破廟裡,握住了南趨蒼老的手。     他用的不是青山劍訣里的鎖清秋,這種層次太低,根本留不下南趨。也不是劍獄囚室里的萬物冰封,他現在境界不夠,施展不出來。他用的是禪宗的大悲手。     只要把南趨留在這裡,喚來青山劍陣毀去他的本體,他的劍鬼也會隨之而滅。     就算南趨的劍鬼有自保的方法,相信也會受到極大影響,無法再對青山造成任何威脅。     當井九說完那句話後,荒山裡忽然起風,穿過破廟的廢墟,發出嗚咽的聲音,似是鬼哭,又如劍嘯。     ……     ……     遙遠的青山裡,劍峰上的雲霧早已盡數散去,清麗的陽光變得異常耀眼,根本無法直視。     方景天站在天光峰頂,看著西海的方向,神情凝重,身影有些孤單。     青山劍陣已經啟動,目標是誰?師父不會出事吧?     整座青山空空蕩蕩,就連那些管事都早就去了外門。     上德峰里的冰雪感應到那道凌厲至極,彷彿要把天刺穿的劍意,簌簌而落。     劍獄裡的感應最為明顯,無數道劍意從石壁里、陣法里噴涌而出,如實質般的飛劍一般到處穿行著。     如山般的屍狗靜靜坐在天光下,便是它都要眯著眼睛,不然會覺得有些不舒服。     那些囚室里的妖魔更是恐懼至極,哪裡還敢散發如山如海的血腥氣息,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某間囚室里傳出泰爐師叔蒼老而殘忍的聲音:「殺光他們所有人!讓他們見識一下青山的厲害!」     最深處的那間囚室里,雪姬圍著被子,蹲在竹椅上,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青山劍陣嗎?確實有點意思。     ……     ……     霧島老祖是第一位遁劍者,可以說是修行界這段奇聞的開創者,也是青山劍陣威名的證據。     他當然清楚青山劍陣的威力,不然堂堂劍仙一流的大物,怎麼會被迫在那片濕冷的霧裡藏了這麼多年?     聽到井九的那句話,他的反應有些奇異,並不憤怒,也沒有恐懼,而是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有些複雜,最終化作難以形容的輕鬆,彷彿見到了解脫。     「我避它千年,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現在卻回了陸地,是因為我壽元已盡,大限將至。」     南趨對井九說道:「既然如此,那我為什麼還要怕它?」     這是一個好問題。     井九說道:「哪怕死亡再近,沒有到來的時候,都不是真正的恐懼。」     南趨說道:「但我死了,我還活著。」     這兩句對話很詭異,南忘與白貓都沒有聽懂。     井九確認自己算錯了。     南趨就是來赴死的。     對這樣的人,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讓他感到害怕。     他只需要在死亡到來之前,做完他想做的事情。     那對青山來說,南趨就要死快一點。     他毫不猶豫說道:「動手。」     話音未落,宇宙鋒自天而落,筆直刺向南趨的頭頂。     南忘從他的身後掠了出來,雙手握著錦瑟劍,刺向南趨的左眼。     井九嘴形微變,連動字都還沒有出口的時候,白貓便先動了。     它蹲在井九肩上,抬起右爪,如閃電般抓向南趨的右眼。     ……     ……     西海。     數百道飛劍斬向風雪裡。     哪怕劍鬼童子的身法再如何詭異,也還是中了好些劍。     可是令人震駭不解的是,劍鬼童子似乎沒有受傷,只是身體里多了些十餘道白線。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居然怎麼殺都殺不死。     元騎鯨被偷襲受傷,劍元微有不順,三尺劍散出的風雪只能稍微凝滯一下劍鬼童子的身形,卻無法將其定住。     陰鳳憤怒地追著,尾羽飄落,亦是受了傷,     它是青山裡速度最快的強者,全力施展,疾逾飛劍,卻依然沒半分追到劍鬼童子,看著就像是追逐落日的可憐孩子。     通天境巔峰的劍鬼,真可以說得上是半步成仙了,實在是可怕到了極點。     轉瞬之間,又有一艘青山劍舟被毀,青山弟子不停馭劍避開,或者慘然落向海面。     大澤與懸鈴宗的修行者再也無法旁觀,紛紛前去救人。     中州派的雲船上,白真人看了白早一眼,淡然說道:「青山不止於此。」     一茅齋的苦船上,布秋霄看了柳十歲一眼,說道:「青山底蘊猶在,不要著急。」     龍尾硯隱於虛空之中,隨時準備出動。     哪怕青山與西海之戰打的如此激烈,異變不斷,他最在乎的依然是太平真人。     最大的那艘青山劍舟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適越!斗!牛!虛!室!」     鬥牛虛室都是星位。     遠方某艘青山劍舟應該是適越峰的弟子,聞言飛劍齊出,向著天空里的那幾處星位飛去。     緊接著,那道聲音毫不停頓地喊道:「昔來!奎柳張翼!」     又有百餘道劍光自某艘青山劍舟而來,落在天空里某個方位之間。     「天光!太微天市!」     「兩忘!角亢三橫!」     「碧湖!輿鬼五星!」     ……     ……     那道聲音平時都是懶洋洋的,很沒精神,今天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與認真,而且語速奇快。     隨著這道聲音,無數道飛劍不再試圖追逐劍鬼童子,而是依言落在天空里某處,變成一大片凌亂的圖景,其間看不出來任何規律與結構,卻自然給人一種肅穆而永恆的美感,就像是夜晚的星空一般。     青山宗不止修劍法,也修陣法。     他們的陣法便是承天劍法。     無論是威力最大的青山劍陣,還是今天先後出現兩次的劍陣,都是以承天劍法為根基。     南趨感覺到了天地間縱橫不斷的劍意,讓自己的劍鬼瞬移變得困難了很多。     他望向前方那座青山劍舟,蒼白的小臉出現凝重的神情,是誰能夠在如此紛繁複雜的局勢下,能夠如此清晰而又迅速地布置好相應的陣法?     主持陣法的不是受傷的元騎鯨,也不是廣元真人,而是一名年輕的弟子。     在今天這場波瀾壯觀的戰爭里,卓如歲再如何天賦過人,也只能扮演不起眼的小角色,坐在甲板上出劍,然後犯困。     直到局勢忽然有變,他才站起身來,觀察了十三息的時間,然後開始布陣。     他是柳詞的關門弟子,入門便開始閉關,數十年來只學了承天劍法。     他現在的境界可能不夠,但對青山陣法的了解以及與生俱來的敏感卻是無人能及。     不要說過南山等同門,即便是墨池與白如鏡這兩位天光峰長老,在這方面都不如他。     井九都承認卓如歲的承天劍比顧清更好,也比他好。     青山宗的飛劍不再追逐劍鬼童子,而是各歸其位。     不管是破海巔峰,還是剛從劍峰下來的新弟子,不管是艷紅的弗思劍,還是尋常的青鋼劍,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發揮著作用。     數百道飛劍就像是數百顆星星,又像是數百枝花,隨意地擺放著,插了天空滿頭。     劍鬼童子便在這片星空里,亂花叢中,無法輕易穿行。     他看著劍舟上那個依然耷拉著眼的年輕青山弟子,身形忽然消失,瞬間便來到劍舟之上。     這個劍陣還不夠圓滿,還有可趁之機,他想要抓住這個機會,把布陣之人殺死。     嗡的一聲巨響。     元騎鯨從卓如歲身後走了出來,右手裡握著一面冰鏡,把劍鬼童子擋了回去。     冰鏡驟碎,元騎鯨噴出一口精血。     卓如歲臉色有些蒼白。     他擺出的六星劍陣需要六峰主劍為陣主,現在只有五峰主劍,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劍陣還不圓滿,無法阻止那個可怕的劍鬼童子繼續殺人。     就在這時候,一道銀光忽然自遠處破空而至,落在了劍陣里的某處。     整座劍陣頓時變得完整,把劍鬼童子擋在了外面。     那是一把三尺小劍,劍身極為光滑,明亮鑒人。     看到這把劍,很多青山長老很是吃驚,尤其是過南山等兩忘峰弟子,更是震驚無語。     兩忘峰主劍!     不二劍不是隨景陽師叔祖一道飛升了嗎?為何還在人間?     ……     ……     一茅齋的苦舟里,布秋霄深深看了柳十歲一眼,沒有說話。     柳十歲把手收回身後,望向天空說道:「打雷了,是不是要下雨?」     ……     ……     極高遠的天空里響起無數道雷聲。     天地間的風雪被雷威波及,漸漸融化,變成雨水落下。     柳詞與西海劍神回到海面上,衣衫俱濕,卻看不出有沒有受傷。     數百道青山之劍組成的劍陣,圍在了劍舟之外,像靜止在天空里的雨點,畫面看著很是神奇。     他們的對手居然只是一個人。     劍鬼童子飄在天空里,面無表情,渾身劍意森然,給人一種可怕到了極點的感覺。     無數道視線落在劍鬼童子的身上,震駭至極。     這個怪人究竟是誰,只是瞬間便毀了兩艘青山劍舟,殺了這麼多青山弟子,還重傷了元騎鯨。     強大無敵的青山宗,在此人的面前竟似毫無還手之力。     西海劍神來到劍鬼童子身後,行禮。     他行的是弟子禮。     看到這幕畫面,布秋霄等人終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臉色更加難看。     消息漸漸傳開,各宗派的修行者們都知道了這個劍鬼童子……便是霧島老祖南趨!     海潮微微起伏,就像人們此時的心情,沉默里蘊積著太多的震驚。     霧島老祖南趨,當年便是絕世強者,曾經斷了青山祖師道緣真人的飛升路,如劍仙一般的人物。     也正因為這件事情,他成為了第一位遁劍者,被青山劍陣逼入霧島已近千年。     他居然還沒有死?他怎麼敢離開霧島?     更令人震驚的是,此人為何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卻是更加可怕,連青山宗都擋不住他?     難道他藏身霧島多年,終於再有突破,進入到了通天境之上,不再害怕青山劍陣?     南趨看著渾身雪霜、氣息微亂的元騎鯨,面無表情說道:「你太弱了,難怪當不成掌門。」     然後他望向柳詞,說道:「你太慢了,也不行。」     簡單的兩句話,把青山宗最強大的兩位通天大物點評的不值一提,這真是霸氣到了極點。     仔細算來,南趨當年如果能拜在道緣真人門下,那就應該是柳詞與元騎鯨的師祖輩。     這個時候,卓如歲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他不是在布陣,聲音也不再那般嚴肅認真,回到了平時懶洋洋的模樣。     「連我的陣法都破不了,你這個小老頭兒在這吹個什麼勁呢?」     南趨微微眯眼,看著卓如歲就像看到了一個死人。     「介紹一下,他是我的關門弟子。」     柳詞說道:「另外,你應該很清楚你快死了。」     南趨感受到了青山劍陣的氣息,說道:「沒想到你們能找到我,但那又如何?」     柳詞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那我先把這個你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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