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雙喜臨門
竹樓一樓廊道,陳平安手裡拿著一本冊子,暖樹和小米粒一左一右坐著,她們都歪著腦袋看那第三頁的「年譜」內容。
白髮童子得意洋洋道:「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秋。隱官老祖,要不是你提醒過我,年譜行文需要文字質樸,越素越好,否則我就讓你們知道啥叫文質相炳煥。」
陳平安笑了笑,捲起那本冊子,朝著白髮童子的腦袋就是一通敲,暖樹繼續低頭縫製布鞋,小米粒立即轉頭不看。
陳平安一邊敲打白髮童子,一邊氣笑道:「勞煩編譜官給我解釋一下,那三個註解是什麼意思?」
原來在那年譜上邊,寫著淳平六年,正月二十七日,風雷園元嬰境劍修劉灞橋,攜手十八歲觀海境劍修南宮星衍做客落魄山,與山主陳平安商議參加風雷園金丹劍修邢有恆的開峰典禮,山主將於今年立夏日下山。正月二十八日,劉灞橋與南宮星衍於巳時通過牛角渡返鄉。(注一,謊報年齡,南宮星衍真實道齡為二十一歲。注二,劉灞橋徒步入山,將龍泉劍宗頒發的關牒劍符借與南宮星衍。注三,參加風雷園開峰慶典的賀禮,山主是自掏腰包,還是從落魄山泉府財庫挑選,暫時未定。)
白髮童子委屈道:「難道不是越詳細越好嗎?」
陳平安將冊子遞還給白髮童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再弄個副冊,所有註解內容,全部編入年譜副冊裡邊。以後落魄山只有三五人,才能夠翻閱副冊。」
白髮童子試探性問道:「三五人,就只有山主,掌律,首席,泉府府主,老廚子?暖樹和右護法呢,難道小陌先生也不能看?」
陳平安笑道:「怎麼,開始挑撥離間了?」
白髮童子豎起雙指,大義凜然道:「日月可鑒,天地良心!」
陳平安轉頭望去,一行三人趕來竹樓這邊,皆面露喜sè,其中還有個從蓮藕福地趕來的狐國之主。
掌律長命,對待已經位列上等品秩的蓮藕福地,她就像精心打理一個自家菜圃,她每次開門入內,都會在那些靈氣聚集的山水形勝之地,以及人氣旺盛的繁華城池,取出一到五顆數量不等的金精銅錢,先煉化,再凝聚出一處處類似「驛站」的玄妙地點,山有山脈,水有水道,財也是有「財路」的。這些金精銅錢,當然都是她的私房錢。
陳平安大致猜出福地那邊的情形,只是笑而不言。
沛湘施了個萬福,滿臉笑容道:「喜事!」
朱斂笑道:「公子一回家,就有好事臨門,果然是新年新氣象。」
陳平安伸手示意三位都坐下聊,笑問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沛湘坐在台階上,側過身,與山主解釋道:「雙喜臨門!福地同時出現了『兩金』。俞真意當初『證道飛升』離開福地,給松籟國湖山派那邊留下了不少氣運,算是一份祖蔭吧,結果真就有人誤打誤撞,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成功結金丹了!還有一位純粹武夫,也是差不多時候,躋身了金身境。」
陳平安點點頭,問道:「第一位金丹修士,不是南苑國老皇帝魏良?至於那名七境武夫,是臂聖程宗元?大將軍唐鐵意,還是南苑國太后周姝真?」
朱斂搖頭說道:「湖山派練氣士名為高君,高下之高,君子之君。純粹武夫名為鍾倩,鍾情之鐘,倩麗之倩。」
長命笑道:「福地出現金丹修士和金身境武夫,事情本身不算什麼,最重要的,還是說明福地的運轉,步入了正軌。春種秋收,天理循環。自然生髮,生機盎然,天地靈氣流轉四方,如果說各地祥瑞、精怪並起,都還只是徵兆,現在就算真正有了仙家古書上所謂『魚米之鄉,禾下乘涼』的氣象。」
俞真意,曾是昔年福地第一個從武道轉入修行仙法的超然存在。
修道有成,返璞歸真,返老還童,與種秋曾是同鄉摯友的俞真意,最終以稚童面容,仙人御劍之姿,現身南苑國京城。
俞真意在「仙蛻飛升」之前,為湖山派留下兩本書,一本彙集百家之長的武學心得,一本就是幫他證道飛升的「仙家天書」。
如此一來,意味著湖山派愈發坐穩了「山上」頭把交椅的位置,因為事實證明初代祖師俞真意留下的道法傳承,並非是那種只能束之高閣吃香火的高頭講章,而是真真切切能夠學以致用,等於為湖山派後世子弟架起了登天之梯,現在就看這位金丹地仙的湖山派二代祖師,能否維持住這份大好局面了。
種秋,曹晴朗雖然也出身福地,如今也俱是修道有成之士,卻與福地出現了一層隔閡,因為他們都是在浩然天下走上修道之路,故而是不被一座嶄新天地認可的正統,就像不曾被祖師堂列入譜牒一般,所以「名正言順」的地仙第一人,還是那個湖山派的高君,此人以後修行,不出意外會比較順遂,就像為天地大道所鍾愛,宛如有望繼承正統的嫡長子。
陳平安說道:「魏良還是龍門境?」
沛湘點頭道:「魏良最近幾年一直是龍門境瓶頸,都兩次閉關出關了,始終未能打破瓶頸。」
陳平安說道:「你們找個機會,跟他聊聊,魏良得失心重,別一個不小心走火入魔了。說不定第一個察覺到福地天地異象的,不是你們,而是魏良。」
南苑國太上皇魏良,未能成為第一位結丹修士,陳平安倒是沒有太多驚訝,魏良到底還是年紀大了,且修道晚了。在甲子高齡開始正式登山修行,雖有秘笈,是落魄山這邊按照約定贈予的石函,內藏道書三卷,而且南苑國為這位主動禪讓的太上皇,揀選一處龍氣旺盛之地,大興土木,秘密建造了一處道場,而魏良本人的修道資質確實極好,破境速度不可謂不快,雖說屬於走了捷徑,在山上卻也可以列入旁門左道的範疇,而非心術不正的邪魔外道,魏良的地利人和都有了,結果還是被湖山派高君捷足先登,就像魏良機關算盡,只差了一份「天時」,這其實就是蓮藕福地大道運轉有序,出現了一種對外來勢力干涉的無形「排斥」。
不過按照最早落魄山跟南苑國的約定,落魄山這邊只保證魏良能夠躋身中五境,怕就怕人心不知足,登高後,眼界一開,野心勃勃,就像把胃口撐開了,就總覺得餓,永遠吃不飽。
朱斂說道:「被虛無縹緲的大道壓勝,導致魏良未能第一個結金丹,對落魄山而言,其實是好事,蓮藕福地的大道愈發凝練了,說不定將來都有機會出現一位傳說中的『小老天爺』。」
這類被笑稱為「小老天爺」的洞天福地之主,類似百花福地的花主,竹海洞天的青神山夫人,都屬於應運而生,極其罕見。
陳平安淡然道:「雲窟福地當年那場浩劫,就是前車之鑒,這種事情,好壞難料。」
姜尚真一直猜測雲窟福地當年那場變故,玉圭宗祖師堂幾個老傢伙的操控只是表面原因。
只是姜尚真找了這麼多年,始終沒能找出那個存在。
這就出現了一場極為玄妙的對峙,姜氏與這個躲藏極深的存在,各自能算半個雲窟福地的主人。
朱斂笑道:「真有這麼一號道友出現,只需公子親自出馬,與對方聊幾句,坐而論道一場,也就談妥了。」
何況落魄山對蓮藕福地的栽培和養護,不可謂不仁義公道。
陳平安苦笑道:「說得輕巧。」
當年即將離開尚未被老觀主一分為四的藕花福地,陳平安在京城酒樓,見到了主動設宴的皇帝魏良,那會兒還是正值壯年的皇帝陛下,志向高遠,勵精圖治,想要一統天下,後來天下動蕩,種秋辭去國師,魏良在天下大一統和獨自證道長生不朽之間,選擇了後者,主動退位給皇子魏衍,二皇子魏蘊被幽禁起來。再後來魏羨曾經重返福地一趟,作為南苑國的開國皇帝,歷史上第一位派遣方士訪仙的人間君主,這個老祖宗,見著了太上皇魏良、新君魏衍這些「子孫」,按照裴錢的說法,當時的見面場景,就很搞笑了。想必就是從那個時刻起,魏良就有了修道之心,不過魏良通過國師種秋,與落魄山達成了一個口頭約定,魏良將來願意加入落魄山譜牒,「位列仙班」,但是他希望能夠親眼看到南苑國一統天下,其實言外之意,就是魏良在試探落魄山,若是修道有成,既然能夠呼風喚雨,就要以仙人之姿幫助南苑國吞併松籟國在內的三方勢力。
落魄山當初既沒有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只因為魏良還是不太清楚,等到天下有了越來越多的練氣士,就沒有誰敢說一家獨大了,自然就會形成相互掣肘的格局,一座天下,例如各國欽天監練氣士對武夫宗師的「盯梢」,練氣士之間的道法切磋,道脈相近者爭奪獨木橋,每一次山上法寶現世、對每一個修道胚子的爭奪,往往都伴隨著老輩練氣士在勾心鬥角中的隕落,此外沙場軍伍武卒對諸多練氣士的各種針對措施,都會一一出現。
相信如今的魏良已經意識到這一點,隨著松籟國湖山派的蒸蒸日上,出現越來越多的練氣士,在山上修行一事,顯然要比南苑國更有先手優勢和後勁,未來數十年內,誰兼并誰都不好說,所以這就導致南苑國必須花費更多精力,鼎力扶持五嶽山君和江河正神,據地抗衡湖山派的修道之人。
沛湘說道:「山主,來時路上,我和朱斂跟掌律長命商量了一下,這高君與鍾倩,總是要見一見的,盡一盡地主之誼。」
陳平安點點頭,再問道:「這個金身境武夫,是怎麼破境的?」
沛湘嫣然笑道:「是一個北晉國原本籍籍無名的年輕武夫,資質根骨都好,運道更好,在北晉國京城大鬧了一場,逃出京城,身陷重圍,被兩位六境武夫領銜追殺,竟然被反殺一個,歸功於臨時破境,逃命途中得了份敵對雙方都始料未及的武運。」
說到這裡,沛湘眼神嫵媚,瞥了眼身旁那個笑呵呵的老人。
在那位道法通天的老觀主手上,藕花福地天下十人,每甲子一役可敲鼓得仙緣,只有「貴公子朱斂、謫仙人朱郎」,差點做成了一樁前無古人的壯舉,在那南苑國京城內,以一人殺九人,更奇怪的,是朱斂明明可以就此獨自敲鼓「登仙」,就像偏偏活膩歪了,故意白送了一顆人頭給丁嬰,得了那頂銀sè蓮花道冠的年輕丁嬰,從此開始武道登頂。
朱斂微笑道:「不知何時,蓮藕福地才能出現第一位名副其實的劍修。」
陳平安笑道:「這種事情求不來的,只能老老實實等著。」
一座福地躋身上等品秩的福地後,「天道」瓶頸趨於穩固,雷打不動,就無法以人力財力打破了。
有機會出現上五境修士,由內而外,打破瓶頸,飛升至浩然天下。
下等福地,受限於天地靈氣,本土練氣士,躋身洞府境,就是一道極難跨越的門檻。中等福地,修士有望金丹,成為陸地常駐的 地上真人,有希望yīn神出竅遠遊,但是陽神身外身難塑。在上等福地,練氣士就有希望結金丹、秉天地元氣養育出元嬰,甚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或憑藉仙訣秘笈和道書心法,或自創道統法脈,一步登天成為玉璞境。
陳平安笑著起身道:「那我去見見那個地仙高君,魏良和鍾倩,你們去聊。等各自聊完,霽sè峰再召開一場祖師堂議事。」
朱斂點點頭。
沛湘嘴角翹起,山主果然還是很不讓人意外啊。
在密雪峰那邊,崔東山試探性給過一個建議。
讓咱們那位仙尉道長,去一趟蓮藕福地,只要兩腳沾地了,都不用仙尉做什麼說什麼。
可能就要比往福地丟下一百部道書都管用。
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恐怕換誰都不成,當真只有仙尉道長才行!
只是陳平安猶豫過後,還是沒有答應此事。
當然不是不希望藕花福地能夠增長「道氣」,而是擔心此舉,會在無形之中,削減仙尉的自身氣運。
如果說把仙尉丟進福地,是個半真半假的玩笑。
那麼崔東山甚至提出過一個「異想天開」的設想。
藕花福地的有靈眾生,皆有機會修行和習武。
各國朝廷,江湖門派,山上仙府,廣開門路,非但不禁武學秘籍和道書秘籍的流傳散布,反而大肆刊印
相關書籍。
野草叢生,生機盎然。
當時陳平安只問了一個問題,「幾座天下的萬年曆史上,擁有福地的大小宗門,有過這種先例嗎?」
崔東山答道:「有過,但是都沒有成功,後遺症很大,隱患重重,幾乎都變成了個爛攤子,導致各自福地經過數百年的修生養息才逐漸恢復元氣,所以一般都會選擇一座下等福地,皚皚洲劉氏,符籙於玄,流霞洲天隅洞天的蜀洞主,曾經都做過類似嘗試,但是他們不夠用心,這就叫基礎不牢,地動山搖,所以最大的失誤,還是他們幾個想得太少,做得太多,瞎折騰,最根本的失敗原因,就是他們的底層思路不夠完善、精準和穩固,那些根本規矩的設置,疏密極不得當,只靠著一幫半吊子的術家在那邊閉門造車,所謂的大道推衍和脈絡演化,就是亂來的。」
「那你哪來的信心能夠做成此事?」
「當然是因為有先生在啊,先生又有我這個得意學生在。先生掌控一個至關重要的大方向,學生負責制定十幾條根本脈絡和調整數萬個細節,配合得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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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葉洲北方,小龍湫的祖山名為龍眠,祖師堂所在山巔,又名心意尖,是一個極有詩情畫意的名字。
今天即將召開一場祖師堂議事。
新任山主,是道號「龍髯」的仙人,司徒夢鯨,來自中土神洲的大龍湫。
他坐在祖師堂居中的座椅上,面朝大門,背對著牆上的一幅幅掛像。
略顯幾分滑稽,因為這位中土仙人,在大龍湫的譜牒上邊,其實要比此地掛像上邊的那幾位小龍湫「祖師」,道齡、輩分和境界都要更高。所以「新任山主」敬香一事,就免了,掛像上邊的,還真承受不起龍髯仙君的禮敬。
這還是司徒夢鯨第一次住持召開祖師堂議事,之前去而復返,就只是對外宣稱小龍湫封山一甲子,都沒有通過祖師堂決議。
自然也不會有任何異議,小龍湫修士,更沒有膽子非議半句是,私下都不敢。
畢竟龍髯仙君,曾是最有希望接任大龍湫宗主一職的老祖師,當年只是司徒夢鯨自己不願而已。
司徒夢鯨是第一個到場的,坐在椅子上就開始閉目養神,雙手疊放。
一位仙人,不怒自威。
當初黃庭問劍小龍湫,就只是遞出三劍,就徹底將整座仙府的心氣給摧毀殆盡。
一劍直接斬開護山大陣,第二劍重傷當時的山主林蕙芷,第三劍,更是直接將祖師堂劈成兩半。
這就是劍仙風采。
旁觀者會覺得目眩神搖,心情激蕩,可憐被迫領劍的當局者,卻只會六神無主,肝膽欲裂。
小龍湫從門派名字來看,就極為親水,山頭四周皆是水鄉澤國,水路發達,縱橫交錯,山中有座煮石台,山外還有條滾山江,確實是跟山不太對付。兩位護山供奉,分別是一頭極為罕見的摘月猿,和一隻據說活了大幾千年的老黿。至於滾山江裡邊的兩頭成精老魚,都是金丹境修為,各自佔據了滾石江的一條支流,自封了旒河大聖和潢水大王。
大戰落幕後的桐葉洲,一座山頭,原本擁有兩位元嬰境地仙,就已經是第一流的山上門派了。
桐葉洲北方,除去瘦死駱駝比馬大的玉圭宗,此外金頂觀,清境山青虎宮,白龍洞,其實都要遜sè小龍湫。
結果山主林蕙芷和師弟權清秋,都被司徒夢鯨親自拘押回了大龍湫,是什麼下場,小龍湫至今沒有得到半點消息,更不敢隨意打聽。
即便撇開這位德高望重的龍髯仙君不談,雖然如今小龍湫失去了兩位元嬰老祖,依舊不至於太過寒酸。
今天來心意尖祖師堂議事的,有二十來個譜牒修士,除了一位金丹地仙,是上任山主林蕙芷的關門弟子,其餘都是龍門境和觀海境修士。
再加上兩位護山供奉,和那兩位同是金丹境的旒河大聖和潢水大王,小龍湫還能擁有足足五位金丹地仙之多。
而六個原本有資格參加議事的重要客卿,別家譜牒修士的掛名供奉,此次小龍湫一個都沒喊。
比如首席客卿,道號「水仙」的元嬰老神仙,章流注都沒有返回山頭參加這麼重要的議事。
住持野園事務的武夫程秘,反而得以列席參加此次議事,是司徒夢鯨親自讓人去請來的。
司徒夢鯨等所有都落座後,睜開眼睛,淡然說道:「洪艷,去把令狐蕉魚喊過來。」
那位權清秋的嫡傳弟子,洪艷最近暫時住持小龍湫具體事務,是一位金丹女修,她立即起身告辭,趕緊去找令狐蕉魚。
等到少女被帶來祖師堂,就被洪艷安排坐在了靠門位置。
令狐蕉魚,道號拂暑。
一位譜牒修士,又有了個道號,就意味著肯定是中五境修士了。
她腰懸一隻法器碧螺,按照山上劃分,屬於喊山之屬的法寶,面對一些品秩不高的山神、土地,憑藉此物可以「訓山」,只是碧螺的品秩,終究不能跟能夠遷徙山嶽、撬動山脈的驅山鐸相比。
少女也是黃庭在這邊結茅修行時,唯一看得順眼的小龍湫譜牒修士。
玉圭宗的那座姜氏雲窟福地,上次評選出來的花神山胭脂榜,令狐蕉魚就登評入榜了,而且是年紀最小的女修。
原本祖師堂議事,沒她什麼事,少女就獨自閑逛起來,
離著祖師堂所在的心意尖不遠,有一處封禁的神仙洞窟,石壁上隸書篆刻「別有天」。
上任山主,清霜上人林蕙芷,在接下黃庭一劍後,就曾經在此閉關養傷。
路過那座洞窟,令狐蕉魚去了松下弈棋處,眼見著四下無人,先仔細瞧了瞧那棵古松,再蹲下身,看了眼石桌底部。
看來上次那個年輕隱官,把小姑娘嚇得不輕,都有後遺症了,總覺得對方的符籙、飛劍無處不在。
大龍湫的祖師爺,也就是現任山主的師尊,曾經與萬瑤宗的仙人韓絳樹,在此聯手下出一局殘棋,在那之後,小龍湫修士,以及來來往往的山上修士,就再無外人能夠落子破局。石桌棋盤連同棋子,形成了一座能夠穩固山根水運的玄妙陣法。
只是上次年輕隱官來此做客,在這邊下出了兩手棋,據說還有那接引星辰的天地異象,徹底壓勝了舊棋局,真正成了一盤定局。
然後令狐蕉魚很快就被那位金丹祖師喊去參加議事,少女迷迷糊糊坐下,頭腦一片空白。
司徒夢鯨開門見山道:「林蕙芷和權清秋皆已被大龍湫譜牒除名,他們兩人在小龍湫的道脈法統,依舊保留,但是修士輩分依次降一等。」
這位仙君話語落定時,牆上的兩幅畫像就砰然落地。
一眾修士面面相覷。
有兩位年輕女修,是同胞姐妹,除了眉眼、神態有些許差異,其餘五官、身段,完全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
姐妹都是林蕙芷的嫡傳弟子,上山雖晚,輩分卻高,天資好,如今都已經是觀海境。
她們聽聞此事,俱是臉sè慘白。
司徒夢鯨繼續說道:「由我接任小龍湫山主,只是權宜之計,封山一甲子,我就擔任六十年的小龍湫山主。」
「甲子之內,以後祖師堂議事,就按照目前的人數來定座位,一般來說,只減不增,除非我親自請誰落座。」
「除了章流注的首席客卿繼續保留,其餘今天沒來議事的客卿、掛名供奉,一律停發俸祿,再各自書信一封,劃清界線,讓他們以後都不用來小龍湫了。」
「關閉野園,該殺的殺,該放的放。對小龍湫心懷仇恨卻不該死的,一樣放出去,此事先與天目書院說清楚,書院那邊願意接受妖族,就送過去,不願意,就由著它們離開小龍湫地界,自生自滅,暗中盯著它們,下山監察此事的修士,以金丹洪艷和武夫程秘帶隊,可以無視封山禁制,發現妖族中誰敢違禁行兇,就地斬立決,不用與小龍湫祖師堂彙報,但是小龍湫修士中誰敢濫殺,下場與妖族等同,祖師堂掌律一經查實,斬立決,無需與我通報,若是掌律膽敢賞罰不當,就由我來斬立決,我一樣無需與大龍湫通報。」
接連三個斬立決,聽得祖師堂內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