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本座糊塗了【倒v結束】
冷不防撞見墨燃, 薛蒙愣了一下,這還是墨燃被關押之後兩人第一次照面。
想起在眾人面前薛蒙對自己的回護,墨燃不禁朝他露出了一個笑臉, 可薛蒙卻足足被這笑臉嚇了一大跳,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牙酸道:「你幹什麼?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我和你打招呼啊。」
「噁心!」
墨燃:「……」
他這一來, 打斷了墨燃的話頭, 師昧若有所思地沉吟一會兒,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而是笑著朝薛蒙道:「少主, 又是誰惹你了?」
「還能有誰?還能有誰!!臭不要臉!恬不知恥!猥瑣卑鄙,下流無恥!」
墨燃嘆道:「不夠押韻。」
「你管我!有本事你來!」
「沒本事沒本事, 不是文化人。」墨燃笑道, 「說吧, 誰惹了你啊?」
師昧微笑道:「我猜又是大師兄。」
「什麼狗屁大師兄!禽獸!登徒子!他這麼隨便, 怎麼就沒染上花柳病?!我他媽願意花十年壽命祝他頭頂生瘡, 腳下流膿,爛鼻子爛眼睛我看誰還瞧得上他,這個卑鄙無恥,臭不要臉,猥瑣下流……」
墨燃:「…………」
眼見著薛蒙要陷入滔滔不絕的死循環,師昧忙打住他, 指著後面喊了一聲:「噓, 快看, 喜愛大師兄的那些女修們來了——」
「嚇!」薛蒙一驚,素來驕奢的面容居然出現了一絲惶然,他低聲罵了句「□□骯髒」,竟就夾著尾巴頭也不回地遁走了,當真急如喪家之犬,末了還頗要面子地喊了句:「我想起另有要事要做,先行一步!」
墨燃看著他一溜煙跑沒了影,怔道:「哇,可以啊這個大師兄,居然能讓他怕成這個樣子。」
師昧忍笑道:「從他前天無意中在酒樓撞見人家,起了些衝突,回來就這樣了,算是遇到了剋星。」
「佩服佩服,有機會必須得見識一下。」嘴上雖這樣說著,但墨燃心裡卻大概有了些數賬,能讓薛蒙躲成這個樣子的,想必這個「大師兄」就是他猜的那個人沒錯了。
但此時卻不是看薛蒙熱鬧的時候,飲露閣里,薛正雍和璇璣已經到了,正與桃花源的主人,羽民的上仙緩聲論討著十八被殺一案。
羽民上仙近乎仙軀,周身環繞著瑩瑩靈光,她雖看上去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但天知道她究竟有多大歲數了。
她正緩緩同薛正雍講著事情的原委,外頭走進來一名近侍,低聲道:「上仙,人帶來了。」
「請他進來吧。」
墨燃跟著師昧進了暖閣,環顧一圈,瞧見了薛正雍搖著那把聞名遐邇的文人扇,與人相談,立刻喊道:「伯父!」
「孩子,孩子。」薛正雍聞聲扭頭,眼睛一亮,忙招呼他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在伯父身邊坐下……」
「人不是我殺的……」
「當然不會是你,當然不會是你。」薛正雍連連嘆息,「也不知怎樣生出的誤會,剛剛上仙都與我說了。我這次來,便是要想法子證你清白,唉,天見可憐,瞧瞧你灰頭土臉的樣子。」
他拉著墨燃,羽民上仙也並未阻攔,只淡淡瞧著兩人。
墨燃同璇璣長老也打了招呼,隨即坐在薛正雍旁邊。但讓墨燃覺得奇怪的是,璇璣並沒有立即注意到自己的徒弟夏司逆不在,只自然而然地和墨燃點了點頭。
反倒是羽民上仙問了一句:「咦?另一個孩子呢?那個姓夏的。」
「啊,是啊。」璇璣這才回過神來,「……我的徒兒呢?」
墨燃見他對夏司逆並不上心,有些不滿,說道:「我師弟還在天牢,他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這樣。」璇璣點了點頭,「他怎的不來?」
墨燃沒好氣道:「做飯。」
「……」
薛正雍愣了一下,哈哈笑了:「做飯比澄清自己重要?」
璇璣也莞爾道:「當真是任性胡鬧,待散會之後,我去瞧瞧他。」
「不用了,散了之後我們還要吃飯。」墨燃說,「你們想怎麼審,趕緊地審了吧。」
薛正雍便道:「上仙,我們接著方才的話說,你看這樣,本門另有一長老善煉丹藥,來此地前,我特地請他煉了數枚赤子丸。」
「赤子丸?」上仙聞言微微一怔,施染著豆蔻丹霞的手指輕點唇邊,「就是那個可令凡人開口吐真言的丹丸?」
「正是如此。」
上仙略有驚訝:「此丹所需材料複雜且極為難煉,就是在我桃花源中,要製成此丹也需要不下半月,想不到仙君門下竟有如此葯宗能人,怎地不帶他一同前來?」
「他性子偏孤,不愛與人同行。」薛正雍道,「丹藥已經在煉了,十日之內便可飛鴿送至桃花源。到時候請上仙驗明丹藥效用,給小徒們服下,真相便可大白。」
「……」上仙思忖片刻,頷首道,「此法可行。」
薛正雍鬆了口氣,笑道:「那既然這樣,我這就去牢洞接另一個門徒出來。」
「慢著。」
「怎麼了?」
上仙道:「事情未曾辨明之前,墨微雨和夏司逆尚有嫌疑。縱使有尊主擔保,本座也不能放他二人自由。」
薛正雍聞言,啪的一聲合了摺扇,臉上雖帶笑容,但目光卻有了些沉冷:「上仙如此做事,就有些不地道了。」
羽民上仙抬起眼眸,一雙赤紅眸子盯著他:「薛尊主對本座的決議有所不滿?」
「是啊,既然我門下二徒均未定罪,又有我與璇璣長老看管擔保,上仙再執意關押他們,又是什麼道理。」
「談不上是關押吧。」上仙清冷道,「我未曾苛待他們,每日供食亦不曾斷,只是限了他二人活動,並不過分。」
薛正雍此時雖仍在笑,但已是冷笑了。
「不過分?據我所知那牢洞不見日月,是關押明定犯人的地方,上仙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說不過分,也真是厲害極了。」
旁邊立刻有羽民護邑厲聲阻攔:「薛尊主,你請注意言辭!」
「怎麼了,我言語之間有什麼不妥嗎?我未曾辱罵你家上仙,講的事情也字句屬實,只是少些客套敬意,並不過分。」
那羽民聽薛正雍如此說,不禁更氣:「你——!」
一隻瑩白如玉的素手伸出來,攔住了他。上仙抬起了頭,沖著薛正雍冷冷一笑:「曾聽人間傳聞,死生之巔的薛尊主乃是一屆螓首,法力雖盛,學識卻略有欠缺,更不善玩文字,然而今日一見,卻覺得傳聞欺了本座。薛尊主,好有道理呀。」
薛正雍也沖她微微一笑,眼裡卻已毫無笑意:「粗人一個,上仙莫要介意。」
那羽民上仙莞爾,抬手取了個橘子,細細剝了,遞到薛正雍面前:「那麼你我各退一步。令他二人自由如故是決計不可能的,但牢獄裡住著確實不妥。本座即刻就令人帶夏司逆出來,墨微雨和夏司逆轉居凌霄閣,那是招待賓客之地。只是我須得派人好生盯著,不能讓他二人出閣半步。這樣如何?」
薛正雍沉默幾許,抬手,於半空中微微凝頓,最終還是接過了那隻橘子。
凌霄閣雖說是待客之地,但桃花源並不是常常有客人來的。因此閣內已是荒僻許久。既然上仙首肯了讓他們先遷至此處,墨燃便打算自己先去清理一番屋舍。等打掃好了,再去接楚晚寧過來。
薛正雍和璇璣還有要事要談,墨燃就在幾個羽民的盯梢之下,和師昧一同先去了凌霄閣。
凌霄閣地處桃花源西北處。外頭繁花成林,煙霞如錦。
「好地方,這樣住著也不委屈了。」墨燃笑眯眯地說。
師昧嘆了口氣:「怎麼會不委屈?人明明不是你們殺的,卻冤枉好人。可惜師尊不能來,要是他來了,用天問審上一審,也用不著什麼赤子丸,真相便昭然若揭了。」
「哈哈,師昧想的太簡單。天問乃是神武,雖然有套出真言的作用,但奏不奏效,全看施術者是否有心審問。你覺得那些鳥人會願意讓我的師尊來審我嗎?他們會信嗎?」
「……這倒也是。」
眼見著即將日暮,墨燃便開始著手收拾屋子,師昧在一旁幫忙。
說來也是奇怪,當墨燃打掃完屋子,坐下來喝了口茶水稍作休息的時候,他才忽然發覺自己居然沒有因為能夠單獨與師妹相處而感到竊喜,更沒有生出什麼旖旎念頭。
這個認知不由令墨燃一噎,茶水差點沒有噴出來。
師妹嚇了一跳:「怎麼了?」
「沒、沒什麼。」墨燃連連擺手,心裡卻叫苦不迭。
難道自己是跟著楚晚寧修鍊久了,也成了個柳下惠?瞧瞧這凌霄閣,地處荒僻,周遭無人,桃花搖曳,孤男寡男,換做以前他肯定先要好生與師昧膩歪一番,然後才會著手干正事兒。
最近這是怎麼了?如此地清心寡欲,不應該啊……
墨燃撓撓頭。
師昧眨眨眼。
四目相對,墨燃憨厚地咧嘴笑了,梨渦融融很是可愛:「外頭的桃花好看,我去摘一枝給你帶走。」
師昧道:「草木亦有情,讓它們好端端在枝上開著吧。」
「嗯……你說的對,那,那就不摘!」
枯坐一會兒,墨燃挖空心思想再與他說說話,卻發現相見的日子少了,竟也沒什麼可提的。
抬起眼,忽見得師昧因為幫著自己打理房舍而沁出的細汗,心下不忍,從懷中拿出了塊帕子遞給他。
「擦擦汗。」
「……」師昧垂眸看了一眼,見墨燃緊張兮兮的捏著手帕,不由微微一笑,溫聲道,「謝謝。」
於是接了手帕,輕輕拭著額頭。
那帕子觸感輕柔薄軟,是極好的天蠶絲織成,師昧用過之後,便道:「帕子我帶回去,洗好了再還給你。」
「好好好。」墨燃一疊聲地應了,他對師昧的逢迎簡直深入骨髓,成了本能,「你要是喜歡,不還也成。」
師昧笑道:「這怕是不妥,你看這帕子做的那麼好……」他一邊說,一邊展開手帕,準備撫平細褶,重新疊好。
然而纖細白嫩的手指抹過剛剛展開的帕身,師昧就怔住了,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
師昧頓了頓,抬眼笑道:「阿燃真要把這帕子贈給我?」
「你喜歡就拿著嘛。我的就是你的。」墨燃很大方。
師昧眼底的笑意幽幽的:「借花獻佛,你也不怕師尊知道了抽你。」
「啥?」這回輪到墨燃怔住了,「什麼借花獻佛?這跟師尊又有什麼關係?」
「你自己看啊。」師昧語氣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偌大的一朵海棠花,師尊何時把自己的帕子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