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章 如此已足夠
一番解釋後,楚玉讓大家明白她是個大活人,這總算安撫了因為「白日回魂」這一靈異事件而雞飛狗跳的公主府個人,大家各回各家,該幹啥幹啥去。
依然留在靈堂里的,是原本就在此守靈的幾人,以及進來的蕭別和楚玉。
門口遮擋著的白幡已經叫下人給拿去,靈堂中央擺放著的兩隻黑漆棺材孤伶伶的躺著,此時竟是沒人去理會了。看著靈堂內東一道西一道的喪幔,楚玉忍不住有些好笑:她怎麼會料到,她回來時,迎接她的竟然是她自己的葬禮呢?
這也算是一次鮮的體驗吧。
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失誤,桓遠等人各自沉默不語,楚玉也不說話,只有靜靜的等他們先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桓遠緩緩道:「回來就好。」他嗓音溫厚醇和,目光真摯柔暖,楚玉被看得心中一熱,忍不住微微一笑:「是的,回來就好。」
蕭別站在距離門口近的地方,也是距離桓遠等人遠的地方,他的目光掃過穿著麻衣孝服的幾人,嘴角冷峭的一勾,道:「斬衰和齊衰,嘿。」
古代辦喪事的時候,有一種制度叫做五服,是以喪服來表示親屬之間的遠近尊卑關係,分為斬衰,齊衰,大功,小功,(不是大攻小攻),以及緦麻。
桓遠現在身上所穿的,是用極粗生麻布為喪服,不縫衣旁及下邊,乃是五服之中重的一種,服期三年。也就是說要守三年的喪。
桓遠人生得俊美如玉,雖然穿著這樣的粗布麻衣,寬大地麻布衣袍籠罩下。也是極有風姿,他的臉容清減了不少。眼神鬱郁中含著隱痛,卻在看到楚玉後,從沉寂里重煥出生機。
柳色流桑等人所穿的,從齊衰到大功,二三等喪服各不相同。服喪期都比斬衰要少,只一年或幾個月。
雖然自己沒死,就被人辦了葬禮,這一點很讓人哭笑不得,但是楚玉卻可以感覺到其中地心意,桓遠他們以為她已死去,是在以家人的身份為她守喪。
……足夠了。
輕輕地合一下微微熱的眼睛,楚玉在心裡對自己道。
回來就好。
有這句話,這些人。足夠了。她曾經以為自己失去了家,沒有家,可是這裡。這些為了她穿上一身粗麻的人,就是她的家人。是的。她有家人。
從未有一刻這樣清晰清楚地明白著。
若非現在看著她的人太多。而是她一個人獨處,只怕楚玉現在就要流下淚來。
不管她是不是山陰公主。不管她是不是千年之後的楚玉,有人為她至此,已經足以令她銘感。
楚玉心潮湧動,眼眶熱,但面色卻依然平靜如水,在眨了眨眼睛後,她露出一個笑容:「把這些都撤了吧,我還好好活著,不用招魂了,再招,也不過是把人招來而已。」頓了頓她道:「桓遠,你隨我來。」
她叫來桓遠,是因為不論在之前還是現在,桓遠都是公主府內苑的中心,她離開之前,也許桓遠還是靠著她所賦予的權利,可是她方所見,那些驚見她「回魂」,趕來報告的僕人們,第一個稟告的,都是桓遠,所有人的行止,也是看桓遠的眼色,聽桓遠地命令而,桓遠已經不再是名義上的總管,而是儼然真正成為了這些人的主心骨。
因此想要了解府內外地情形,問桓遠應該是的。
「公主不要丟下我。」桓遠還沒應聲,一旁地流桑又撲了過來,他用力地抱著楚玉手,看那架勢好像死都不肯放開。
楚玉試圖抽出手來,可是她一用力,流桑立即哭了起來:「公主太壞了!這麼久都不肯理睬我,一下失蹤那麼久,害我以為你死了,現在回來後你又把我撇在一旁……」
流桑眼睛的情況是眾人之中糟糕地,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紅紅的極是可憐,楚玉被他哭得手忙攪亂,連忙小心安撫:「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撇開你,我是找你桓哥哥談正經事……」
流桑帶著哭腔打斷她:「騙人,公主是騙!你壓根便是嫌棄我年紀小,不能幫上你的忙,不理睬我的,我已經不小了,你騙不了我!」他的聲音哭得沙啞,從前那種脆脆的有點嫩的聲音,如今好像被砂磨過一般,讓楚玉好生不忍。
楚玉嘆了口氣,拍了拍流桑巴在自己手臂上不肯鬆開的手,道:「你一定要的話,就一起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太狠毒血腥或者要緊的事情,讓他聽聽也無妨。
一聽楚玉這麼說,流桑立即又破涕為笑,眼淚還掛在小臉上,眼睛卻已經笑得幾乎看不見了。
楚玉又看一眼他紅腫的眼睛,吩咐幼藍去取打一盆涼水浸濕毛巾來先給她放在屋裡,她和桓遠談事情的時候,要讓這小傢伙冷敷一下眼睛,這麼腫著可不好。
抬腳要往外走的時候,一條人影無聲無息的靠了上來,楚玉以為是桓遠,定睛一看卻是阿蠻,忍不住奇道:「你有什麼事嗎?」
遠看太黑看不清楚,此時近處看,楚玉現這個崑崙奴少年也有些憔悴,一雙琥珀色的眼瞳旁布滿了血絲,彷彿有好些天未曾合眼的模樣。
阿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好一會慢吞吞地道:「我也要去。」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卻十分堅定。
楚玉望著阿蠻嘆口氣:這個少年被她撿回來後,她也沒怎麼多花心思,得他如此真切的關懷,讓她有些汗顏:「那就來吧。」反正已經帶上了一個小貓一樣的流桑,也不在乎多一個小狗一樣的阿蠻。
四人要相攜走出靈堂,忽然身後傳來一聲低喚:「且慢。」
聽到那聲音,楚玉的腳步頓了頓,慢慢轉過頭去,花錯在靈堂里便脫去了外面套著的麻衣,露出他平時穿的鮮紅衣裳,他神情急切的看著楚玉,急急地問:「容止呢?」原本以為容止和楚玉都一塊兒死了,花錯傷心不已,他雖然對楚玉沒什麼感情,這身喪服卻是為了容止所穿。
可是眼下楚玉竟然回來了,不僅回來了,她全身上下,竟似完完整整的,沒有半點損傷,這讓花錯已然冰涼的心底又燃起了無窮希望:這是不是說明,容止也和她一樣,安然完好的活著?淚求包月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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