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廿一世紀 本能
史丹鳳絕沒有阻攔弟弟補充維他命C的意願,只是弟弟削皮的規模過於大了,她螃蟹似的橫避到山路一側,生怕無心沒有找到,自己先被弟弟誤殺。小貓邁著兩條小腿緊跟慢趕,本來還思謀著再鬧點事情來攔住史家姐弟的腳步,然而在見識了史高飛的大砍刀之後,他把小嘴一閉,老老實實的徹底規矩了。
和小貓一起老實的,是前方兩名野導。他們在衣兜中鬆開了彈簧刀,手心潮膩膩的全是冷汗。一對落難鴛鴦似的互相攙扶了,他們淚眼朦朧,在身後手電筒的光芒之中向前走。好在雖然他們動機不純,但認路的本事是真有。按照史丹鳳事前的描述,他們顫巍巍的夾著尿,心慌意亂的把人領到了一片平地上。說是平地,其實並非真平,不過是相對周圍的起伏山勢而言。平地上的草木十分茂盛,史丹鳳為了緩和弟弟散發出的恐怖空氣,故作輕鬆的沒話找話:「這一帶的土地多平坦,距離山下又不遠,怎麼沒有人家?」
前方的矮青年含淚答道:「山下有泉眼,用水方便。」
史丹鳳很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晃了晃肩膀,總感覺自己背上的小似乎是增加了分量:「山裡有野獸嗎?」
高青年出了聲:「有是肯定有,去年還有人在山裡被野豬撞了一下哩!」
史丹鳳回頭看了一眼,沒看到什麼,抬手摸了摸後脖頸,也沒摸到什麼。而小貓扭了臉向她的方向仰望,就見白琉璃盤腿坐在史丹鳳後背的包上。史丹鳳把長頭髮挽了個圓髻,圓髻散落了幾縷彎曲長發。白琉璃拈起一縷頭髮,一圈一圈的往手指上纏,當然是纏不住,然而他自得其樂,玩得很來勁。
小貓嘆了口氣,感覺自己永遠摸不清白琉璃的心思。打起精神轉向前方,他拉著史丹鳳的手正要加快速度,冷不防視野之中忽然金光大作,一個火流星似的鬼影從遠方瞬間衝到近前。可在即將抵達史高飛面前之時,鬼影一個急剎車,對著白琉璃「哇」的驚吼了一聲,緊接著貼著史高飛的鼻尖一個急轉彎,倏忽間又消失在了路旁密林之中。
小貓以為對方不過是小鬼見了大鬼,自慚形穢滌走了而已。哪知不出片刻的工夫,一個金光燦爛的大腦袋從前頭樹林中探出老長,探頭縮腦的又開始窺視起了白琉璃。
然後,小貓聽到了白琉璃的聲音:「扎西貢布,不必看了,我是白琉璃。」
金色腦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一顫:「白琉璃,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白琉璃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嗯,記得。」
金色腦袋試試探探的向他飄進了一點:「白琉璃,你怎麼來了?」
白琉璃清楚而又冷淡的告訴他:「我找無心。」
金色腦袋立刻睜圓了一雙大眼睛:「無杏走了!他被一個——一個比你還要邪惡的巫師扒了幾層皮,現在巫師派出了保鏢,正在漫山遍野的捕捉他。」
白琉璃一點頭,同時鬆開了史丹鳳的頭髮:「扎西貢布,你帶我去找他。」
金色腦袋也跟著他一點頭:「白琉璃,以後不要再叫我扎西貢布。西康的往事我已經忘記了,現在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米奇,或者中文名骨神——不,骨神是我隨口胡謅的。你叫我米奇好了。」
白琉璃在凌亂的長髮之中垂下眼帘:「好的,扎西貢布。」
骨神又對著白琉璃一擺手,隨即在史高飛面前現了形。金身羅漢似的懸浮在半空中,他扯著低沉動人的大嗓門叫道:「我終於找到了巫師的家!」
史高飛剛把砍刀收回背包。此刻捏著一隻細細的蘋果核,他對於骨神的言語嗤之以鼻:「用不著你找,一邊呆著去!」
骨神知道史高飛對自己意見不小,但是自己的話不說不行:「無心剛剛逃進了山裡,你們得趕在丁思漢的頭裡找到他!」
史高飛很懷疑的盯著他:「真的假的?」
骨神急得一拍大腿:「愛信不信!」
話音落下,他的影子漸漸淡化在了夜色之中。前方的高矮二青年停在半路,愣了良久之後緩緩回過了頭,顫著聲音問道:「先生,剛才說話的大仙,是何方神聖啊?」
史高飛不耐煩的答道:「一隻鬼。」
此言一出,兩名青年怪叫一聲,張牙舞爪的統一開始向後狂奔。不過片刻的工夫,他們已經沒了影子,而史丹鳳站在路爆一手拽著小貓,一手叉腰,張著嘴犯迷糊,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當場嚇暈——按理來講,自己作為一名年輕女子,該暈一暈;不過憑著弟弟的狼心狗肺,自己若是真暈了,很有被他拋在路上喂野豬的可能。
乾巴巴的閉了嘴,史丹鳳決定還是不暈為妙。低頭看看小貓,小貓咬著一根手指頭,興許是年紀小不懂事的緣故,倒是堪稱淡定。
居心叵測的野導半路逃了,史家姐弟面面相覷,有了點暈頭轉向的意思。忽然小貓出了聲,細著嗓子的唧唧說道:「姐姐,我害怕。」
史丹鳳沒看他,自己摸著陡然輕鬆的後脖頸答道:「別怕,有阿姨呢。」
小貓的迷魂術沒有施行成功。眼看白琉璃真是追著骨神遠去了,他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轉身又拉扯了史高飛的衣襟:「哥哥。」
史高飛低了頭,氣勢洶洶的問道:「又幹什麼?」
一聲問話出了口,他盯著小貓的眼睛不動了。而小貓對他悠悠的一轉眼珠,一個小腦袋又仰向了史丹鳳:「姐姐,你看我。」
史丹鳳心不在焉的望向了他,本來只想掃他一眼,可是雙方目光一觸,她身不由己的出了神,陷在對方的黑色瞳孔中不能自拔了。
把史家姐弟全迷住了,小貓從鼻子孔里出了涼氣,撅著嘴又關了他們手中的手電筒——想找無心嗎?等巫師夜裡把無心重新抓住了,你們再找吧!
然後退到一旁脫了衣褲,他拍拍雙臂向上縱身一躍。身體騰空而起,他化為一隻大貓頭鷹,雙目如炬的追白琉璃去了。
小貓越是飛得遠,越感覺林中空氣不對。居高臨下的掃視地面,他看到了許多鬼魂。
鬼魂的力量有強有弱,統一像要趕集似的飄了個漫山遍野。他的大眼睛放出賊光,一路東張西望的尋找白琉璃。正是入神之際,他「咣」的一聲,一頭撞在了前方的山石峭壁上。伴隨著一聲嗥叫,他和他的羽毛一起落到了下方的樹木枝葉之中。
在小貓收攏翅膀忍痛之時,白琉璃和骨神一前一後的拉開了距離。骨神還是畏懼丁思漢,面對著丁思漢手下的鬼奴隸,他生怕其中會有多事的壞鬼跑去給丁思漢通風報信。而白琉璃停在前方回了頭,一臉天真無邪的大無畏:「扎西貢布?你不走了?」
骨神有點怕他,所以在回答之前先瑟縮了一下:「我怕丁思漢。今夜的情況很異常,他好像是放出了他手裡全部的小鬼。
白琉璃若有所思的又問:「丁思漢在哪裡?讓我去看看他。」
骨神被他問住了——收到了瑪麗蓮的警告之後,他現在真是不大敢靠近丁思漢。
白琉璃本來對骨神也沒感情,骨神又是吞吞吐吐的一問三不知,於是他打算甩了骨神自己走。可是未等他真正前行,一個女鬼忽然出現在了他和骨神之間,正是瑪麗蓮。瑪麗蓮本是有話要說,然而此刻看了看骨神,又看了看白琉璃,她抬手一捂胸口:「哇!你倆放在一起真是帥得剛柔並濟呀!」
骨神對她是一貫的不客氣:「我問你,丁思漢在哪裡?」
瑪麗蓮笑嘻嘻的:「主人還在家裡,你可不要去冒險哦!」然後她轉向了白琉璃:「敢問這位小哥高姓大名?鬼齡幾何?看你也不像個淹死鬼,可是一身濕淋淋的宛如出水芙蓉,莫非死前還特地洗了個澡?」
白琉璃正在望著天想心事,並沒有回答的意思。於是瑪麗蓮興緻勃勃的又面對了骨神:「米奇,我知道你為什麼一直不近女色了,原來是你的性取向有問題。剛才我看你像哈巴狗一樣苦追這位中性風小哥,可惜人家一直不肯理你。」
骨神聽到這裡,當場崩潰:「瑪麗蓮,你少來噁心我!我雖然不是丁思漢的對手,但是收拾一個你還不在話下!」
瑪麗蓮見勢不妙,立刻逃跑。而骨神在追殺她之前一轉眼珠,發現白琉璃已然自顧自的離去了。
白琉璃像一朵沉重的雲,慢慢的飄向了樹木環繞之中的二層小樓。小樓是座粗糙的建築,水泥外牆上生著髒兮兮的青苔。一樓的窗口亮了電燈,從外向內望,可以看到室內擺著稀稀落落的桌子椅子,一名背著獵的大漢正在桌椅之間來回踱步。
於是白琉璃追著一抹鬼氣,向上升到了二樓。隔著二樓緊閉著的玻璃窗,他沒敢貿然的穿牆而入,因為室內窄窄的窗台上左右各立著一支巴掌長的小黃旗子。房內不該有風,然而旗子各自向著左右獵獵的飄動,倒像是一股疾風在窗檯正中兵分兩路了一般。盤起雙腿懸在窗外,他將雙手搭上膝蓋,閉著眼睛垂下了頭。
窗內的風似乎越發急了,並且亂了方向,小黃旗子盤旋亂轉,撲啦啦直打窗玻璃。忽然起了「砰」的一聲爆響,兩扇玻璃窗猛的大敞四開,兩支小黃旗子則是被房內鼓出的疾風吹飛了。
通過黑的窗口,白琉璃看到屋內的小老頭。小老頭穿著一件毛茸茸的連帽衫,在房間正中央席地而坐。抬手一推滑到鼻尖上的半框眼鏡,小老頭閉著眼睛一笑:「不得了,來了個大。」
白琉璃了房內,在小老頭面前也坐下了:「丁思漢?」
丁思安微微一點頭。
白琉璃又問:「能看到我嗎?」
丁思漢搖了:「看不到,也不必看。」
白琉璃力不能支似的向前俯下了身,輕聲說道:「把無心給我。」
丁思漢笑了一下:「他剛逃了,逃得無影無蹤。」
白琉璃緩緩的偏過了臉,在黑暗中向上翻起一雙藍眼睛:「去找到他,然後給我。」
丁思漢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沒有修鍊過陰陽眼。看陽界,他用眼;看陰界,他用心。自從以著丁思漢的身份重新復活之後,他用心的時間,遠遠多過用眼。準確無誤的對準了白琉璃,他不把人放在眼裡,同樣也不把鬼放在眼裡。
「口氣不小啊。」他閑閑的說道:「你和無心是什麼關係?好朋友?有交情?」
白琉璃緩緩的一眨眼睛:「好朋友,有交情。」
丁思漢抬起了一隻手,當著他的面凌空畫了一道符。示威似的橫了白琉璃一眼,他隨即猛一揮手,半空中竟是驟然爆出了一道火光。火光直奔了白琉璃的面門,一道雷似的要把他劈成魂飛魄散。然而白琉璃紋絲不動,火光掠過他的鬼影,竟是無聲無息的熄滅了。
小丁貓頗為意外的一挑眉毛,隨即感覺膝蓋一涼,低頭看時,他預感到了不妙。
白琉璃的手介於虛實之間,是幻影,卻又帶著隱約的重量和溫度,無聲無息的搭上了丁思漢的膝蓋。他緩緩的直起了腰,他的手也一路後退。手指戀戀的離開了丁思漢,他垂下頭,聲音輕不可聞的又道:「給我。」
然後不等丁思漢回答,他一路後退,穿牆而出。
丁思漢慌忙捲起了自己的褲腿,借著窗外的月光,他看到自己膝蓋上黑了掌心大的一片。急忙用小刀子挑破烏黑的皮膚,他忍痛狠擠,竟然擠出了一股子濃稠的黑色油膏。心神不定的喘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是遇上對頭了!
白琉璃決定自己去找無心。然而無心沒找到,他先找到了小貓。
小貓縮著翅膀蹲在一根低低的樹枝上,正在很警惕的四處張望。忽然見了白琉璃,他歡喜的一張翅膀:「琉璃哥哥,無心像只野猴子一樣,沒有人能找到他的!你找也找了,是不是找完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白琉璃莫名其妙的答道:「我正在找。」
小貓在樹枝上搔首弄姿,連著換了好幾個姿勢:「我替你找過了,整座大山我也都飛過一遍了,沒有無心,什麼都沒有!」
白琉璃聽了這話,感覺貓頭鷹滿嘴謊言,也是個騙子。心中忽然一動,他換了個話題問道:「無心的女人和女人的弟弟去哪裡了?」
小貓張開了尖嘴,露出一條尖舌頭:「他們——走了另一條路。」
白琉璃不再多問,也不理睬小貓,徑自飄遠了。而與此同時,史高飛掄著他的砍刀,正在山路上和一隻紙人搏鬥。原來他和史丹鳳中了迷魂術,怔怔的在路上呆站了許久,直到兩雙手掐上了他們的脖子。他們被掐得如夢方醒,掙扎著回頭一看,卻是和兩張描眉畫眼的紙臉打了照面!
史丹鳳尖叫了半聲,另半聲被紙人的手扼在了喉嚨里。史高飛不知道害怕,此時反倒佔了臨危不亂的便宜,向後便是一胳膊肘,當即把紙人的白臉杵了個大窟窿。紙人全靠著一股子陰魂控制支撐,身體受了損,並不耽誤它們行兇。史高飛又去用力了它的雙手——一雙手合在脖子上時,涼陰陰的很像人手。史高飛沒能立刻扯開它的手,正是窒息之時,身邊卻是騰起了火光。原來史丹鳳做好了露營的準備,隨身攜帶著一塊錢一個的打火機。此刻她手無寸鐵,情急之下掏出打火機,噼里啪啦的亂摁一通,想要放火嚇唬身後的東西。不料一點火星落到頸部的手上,騰空一團光焰過後,紙人竟是沒了。
史丹鳳嚇了一跳,自己抬手摸摸臉,臉上不疼,五官也都還在。自知找到了克敵制勝的法寶,她一把火燎了弟弟身上的紙人,然後張皇失措的去叫小貓。
未等她找到小貓,紙人又來了,而且一起來了三個。
一塊錢的打火機十分不做臉,無端的開始摁不出火。眼看紙人越來越近了,史丹鳳帶著哭腔問道:「這是什麼東西?這是怎麼回事?」
史高飛抽出砍刀,略一思索,隨即有了答案:「姐,不要怕,它們應該還薯。一般的鬼都是3D的,但是我們面前的鬼是4D的,更先進而已。姐,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史丹鳳帶著哭腔做了回應:「科技你個腿兒呀!這下可好,咱倆全交待在山裡了,我也不用伺候你一輩子了。」
史高飛聽了他姐姐的牢騷,心中暗罵:「這個粗俗的地球婦女!」
罵過之後,他吶喊一聲,掄著砍刀沖向了最近的一個紙人,一刀削下了對方的一條手臂。然而紙人滿不在乎,仰著一張喜眉笑眼的白臉,飄飄忽忽的包抄向了他們。史高飛並不是練家子,左一刀右一刀的亂砍一氣,差點把他姐也給剁了。史丹鳳被一隻紙人抓住了頭髮,自己掙脫不開,眼前又是刀光閃爍,不禁嚇得吱哇亂叫。正是要命之時,路邊樹上忽然騰空躍下一個人影,緊接著三團火光升了空,紙人已經灰飛煙滅。
史高飛和史丹鳳氣喘吁吁的站穩了,大睜著眼睛去看來人。在一輪慘白的大月亮下,他們想自己是看到了無心。
夜色之中,看不清無心的面目,但他們對無心是太熟悉了,一看身形便能認出。無心□著身體,胳膊和腿都是極端的細瘦,身體依稀是個斑斕的顏色。史高飛沒有耐心端詳他了,大叫一聲衝上前去,他歡天喜地的喊道:「寶寶!」
然而無心逆著月光,卻是退了一步。
史丹鳳越過了弟弟,連哭帶笑的伸出了手:「無心,傻小子,過來啊!」
無心微微的側了臉,半張面孔上的白毛在夜風中微微的抖。靜靜的凝視著面前的史高飛和史丹鳳,他感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方才是憑著本能才下樹救他們的,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手相助。
史丹鳳史高飛一起向他邁了步,他們距離他越來越近了。周身皮肉忽然針扎似的劇痛起來,無心猛的一驚,一個轉身沖入了路邊密林之中。
無心一直跑,一直跑。四腳著地的跑,攀爬跳躍的跑。跑到最後他停在了一棵老樹上。茫茫然的嚼了一嘴樹葉,他瑟縮著轉動了腦袋。
動物性壓過了一切,支配了他的身心。他一邊大把的捋下樹葉往嘴裡填,一邊警惕的環顧四周。「咔嚓」一聲咬碎了混在樹葉中的一隻硬殼大甲蟲,樹葉的綠汁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
當樹葉填飽了他的肚皮時,他溜下樹,繼續瘋狂的向前跑。一直跑到無路可跑了,他在一片石壁前仰起頭,壁立千仞,草木不生,只稀稀疏疏的點綴了幾個黑影,是千百年前留下的懸棺。
抬起尚且完整的左手撫上石壁,無心問自己:「他們是誰?」
「他們」已經成了個模糊的大概念,他只知道「他們」全是人。有壞的,也有好的,好的是誰?想不清楚了。
抱著肩膀坐在了石壁下,他在寒冷的夜風中瑟瑟發抖。他真希望有一個好人肯來抱他一下,不抱他,摸他一下也好。他太恐懼太孤獨了,再次抬頭看清了石壁上的一處小小洞口,他著站起了身,殘缺的右手舉起來扳住一塊凸出的尖石,他開始向洞口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