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文革時期 倒霉的白琉璃
無心試試探探撣起了一隻手,去推身上的大白狐狸。大白狐狸的分量絕不小於一只普通灰狼,骨沉肉重皮毛厚,並且牙齒爪子都是極端的鋒利。無心不敢太過明顯的對她動武,因為怕她沒輕沒重的給自己一下子。雖然妖精們對於他的鮮血素來是敬而遠之,不過有著兩三百年道行的大狐狸精,總不會輕易死在他的血上,而他若是被狐狸咬斷脖子抓爛了臉,晚上可怎麼回家見蘇桃呢?
一隻手陷在了對方的雪白皮毛里,狐狸皮的手感果然是超過了貓頭鷹的羽毛。無心把另一隻手也伸向了白狐狸,輕輕的給她抓了抓癢:「大白……」
白狐狸先是舒服的一眯眼睛,隨即驟然變臉,對著無心亮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獠牙:「我又不史,你撓我幹什麼?」
無心登時擺了個舉手投降的姿勢:「我又不能吃,你撲我幹什麼?」
白狐狸像匹小號駿馬似的一,兩隻前爪落在無心胸口,敲鼓似的一頓亂撓:「討厭討厭討厭,你說我為什麼撲你?」
無心慢慢的把眼睛越睜越大:「大白,你不會是……還愛著我吧?」
白狐狸抬頭想了一想,又張了張嘴,最後浪聲浪氣的告訴他:「我也不知道耶!」
無旋了她的嬌音,憂愁得想要嘆氣:「大白,你放了我。我們有話坐著說,好不好?」
白狐狸果然從他身上撤了爪子。無心坐起了身,順便環顧了周圍的一圈大小狐狸,心中叫苦不迭。白狐狸倒是自顧自的挺歡喜,也不變個人形,直接就往無心身邊一擠,無心猝不及防,險些被她擠了個跟頭。一手撐地穩住了身體,無心扭頭抱怨道:「大白,兩百年不見,你越發力大無窮了。」
白狐狸一瞪眼睛:「不許叫我大白!」然後她從頭到尾扭扭擺擺了一番:「你兩百年前是怎麼叫我的?」
無心做了個瞠目結舌的表情:「小白?」
白狐狸猛然怒視了他:「還有個更好聽的,難道你忘了?」
如果白狐狸不出現,無心真就記不得兩百年前的事了。然而白狐狸對於他來講,總是一位出奇的伴侶,所以對方一做啟發,他隱隱約約的,還真把往事記起了幾分。對著白狐狸咽了口唾沫,無心又向後略躲了躲:「大白,你我兩百多年沒見面了,如今偶然重逢,是不是莊重一點更好?」
白狐狸當即任性的罵街:「!我就不莊重!」
無心在狐狸們的包圍下,無可奈何。蹙著眉毛一抿嘴,他露了個愁眉苦臉的笑容。緩緩轉向身邊的白狐狸,他捏著嗓子做鴨子叫:「狐狐寶貝兒!」
話音落下,他把臉扭向前方,不由自主的齜牙咧嘴,並且一吐舌頭。可是還沒等他收回舌頭,後腦勺上已經挨了一大爪子。捂著腦袋向旁一躲,他大聲叫道:「是你讓我叫的,叫完了你又打我?」
未等白狐狸出言作答,周遭已然響起一圈低低笑聲,嘰嘰咯咯的似人非人。無心惱羞成怒的把腦袋轉了一圈,忽然伸手一指:「你是狐狸嗎?黃鼠狼跟著湊什麼熱鬧?」
一條細細長長的小黃鼠狼跟在一隻紅狐狸身後,本來也在偷笑,冷不防的被無心發現了行蹤,立刻嚇得往紅狐狸身後一躲。無心和白狐狸講不出道理,欺軟怕硬的想要把矛頭轉向黃鼠狼,然而白狐狸急於敘舊,並不給他王顧左右而言他的機會。對著無心的腦袋又是一爪子,她開口罵道:「負心漢,你說你兩百年前為什麼不告而別?」
無心捂著腦袋轉向了她:「為什麼?因為我不想和你過了!」
白狐狸當場急赤白臉:「憑我的花容月貌,你憑什麼不想和我過?」
無心不假思索,有一說一,開始對著白狐狸長篇大論。原來兩百年前白狐狸剛剛得道修成人形,十分興奮,一天三變化,三天九變化,今日做張,明日做李。無心早上出門去,晚上回家一定認不得老婆是誰。雖說夜夜做新郎是樁美事,可無心與眾不同,只想找個固定的伴侶過生活。白狐狸終日千變萬化,有時還變成個老爺們兒,在家裡不男不女的吆五喝六,無心偶爾勸她幾句,她囂張慣了,反倒比無心脾氣還大,絲毫道理不講。
白狐狸沒個准模樣,日子也完全的不會過。她夜裡不睡覺,坐在呼吸吐納;白天不做飯,因為最愛吃水煮蛋,所以天天煮一大鍋雞蛋,自得其樂的吃出滿屋子雞屎味。無心想要勞她做一頓飯,真是千難萬難,時常是十求九不允,臭罵倒受夠。如此生活了一個多月,無心實在是熬不得了,回家和白狐狸攤了牌,要和她大道朝天各走半邊。白狐狸對他還沒喜歡夠呢,聽聞此言,登時大怒,扔了他一身雞蛋皮。無心一言不發的上床睡覺,翌日一早出了門,腳底抹油徑直溜了。
無心自覺十分佔理,倒要看看白狐狸如何回答。而白狐狸經過了兩百多年的成長,雖然法力越發高超了,脾氣越發暴躁了,但是並沒有比兩百年前更通情達理。無心說得她啞口無言,不以為然的抖了抖嘴上幾根長鬍子,她無言以對,忽然一歪腦袋枕上了無心的肩膀,一隻三角耳朵直蹭無心的面頰。無心不為所動,抬手暗暗的去揉藏在胸前的白琉璃,想請對方出力幫忙,驅走白狐狸。然而白琉璃躲在他的懷裡,正在饒有興味諜他和白狐狸翻舊賬,自作主張的不肯出手。
無心孤立無援,而白狐狸企圖以柔克剛,在他身上蹭得正歡,忽然動了動鼻子,她直起身質問無心:「你身上怎麼有一股子鬼氣?」
無心一揚眉毛:「我身邊不是人就薯,有鬼也不稀奇!」
白狐狸一亮獠牙:「好哇!那我現在已經回到你身邊了,你快讓你的鬼姘頭滾蛋!」
無心把頭一搖:「不行,我已經不愛你了,要滾也是你滾,我要和我的鬼姘頭恩恩愛愛天長地久。」
白琉璃躲在一層大棉襖裡面,聽到此處不禁左思右想:「他說的鬼姘頭,不會就是我吧?」
白狐狸一聽,當場發飆:「嗷!有本事就把你那不得超生不入輪迴的臭□帶到我面前來,看姑不把她打成煙!」
無心一聳肩膀:「鬼嘛,看得見摸不著,你不打他也是一陣煙。」
白狐狸做怒目金剛狀:「都成煙了還這麼騷?看得見摸不著,不能親不能抱,你找她圖個什麼?」
無心一手環抱膝蓋,眺望遠方咬著手指頭:「我圖他心靈美境界脯還圖他不吃不喝不花錢好養活。」
白狐狸為所欲為慣了,沒有無心她活得挺快樂,如今意外的見了無心,她一時春心萌動,忽然很想和他再續前緣;至於無心本人願不願意,則是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聽到無心對一隻鬼心心念念的讚美不已,她胸中燃起一團妒火,張開大嘴做狐狸叫:「不管不管不管!你捻姘頭在哪裡?姑這就去撕了她!」
無心等的就是她這一句。歪著肩膀向白狐狸一轉,他嬉皮笑臉的答道:「我那親親愛愛的鬼寶貝兒現在不在我身爆你有本事就今夜去找我,看我的鬼寶貝兒不打禿了你身上的毛!」
白狐狸把尾巴往身前一盤,盛氣凌人的答道:「好!今夜就今夜!我若是贏了,你可得乖乖的跟我!」
無心連連點頭:「那我可走啦?大白,咱們夜裡見。」
白狐狸把嘴一伸:「親一下再走。」
無心真不樂意和白狐狸親嘴,可是如果不親,少不得又要打許多嘴皮子官司。閉著嘴和白狐狸碰了碰嘴唇,他一站起來,對著白狐狸抱拳拱手:「我真走了,你知道我家在哪裡吧?別找錯了!」
然後他撿起自己用來扎兔子的樺樹枝,連跑帶跳滌了。
無心在離開狐狸的地界之後,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上躥下跳的繼續打獵。末了捉到兩隻大尾巴松鼠,他收了手,開始滿世界的找麻雀糞。一邊找一邊喚道:「白琉璃啊!」
咽喉涼了一下,彷彿有風從他的領口向外吹。白琉璃出現在了遮天蔽日的林子里,還在回味無心的情史:「什麼事?」
無心心不在焉的說道:「你準備一下,今夜可能會有一隻狐狸精來撕你。」
白琉璃怔怔的望著他,一時沒聽明白,直到幾分鐘之後才反應過來了,當即怒氣勃發:「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無心蓄著滿心的壞水,神情淡然的答道:「誰知道呢!」
白琉璃無論如何想不通:「為什麼是我?」
無心仰起頭,四面八方的尋找鳥巢,想要摸幾個鳥蛋吃:「是大白要撕你,又不是我要撕你,我怎麼知道?」
白琉璃聽了半天熱鬧,最後聽了個引火燒身。張著嘴望著無心,他簡直不知從何說起:「你——我——她——」
無心蹲下來脫了棉鞋,開始爬樹:「三百多歲的大狐狸精,論歲數夠做你的祖了,絕對不是吃素的妖精。你可別輕敵,當心被她打出個三長兩短。」
白琉璃氣了個直眉瞪眼。三百歲的狐狸也是狐狸,讓他和狐狸打架,他嫌丟人!再說他又不認識狐狸,為什麼要和狐狸打架?
此時無心已經爬到樹梢。伸手從鳥巢里掏出一隻鳥蛋塞進嘴裡,他一邊往下溜,一邊心中暗暗痛快:「讓你不幫我,讓你裝死狗!這回好了,晚上你和大白鬧去吧!」
無心用樹枝扎著松鼠回了家,歡聲笑語的磕碎了鳥蛋,和蘇桃用葷油烙蛋餅吃。白琉璃已經和他成了仇人,不肯再緊貼著他取暖。獨自爬進里,他鑽到貓頭鷹的肚子下,盤成一堆躲進了對方的羽毛中。貓頭鷹正在睡大覺,絲毫沒有察覺。
時光易逝,轉眼間到了天黑時分。無心帶著蘇桃在火塘邊的獸皮褥子上躺下了,蘇桃好奇撣頭去看:「貓頭鷹今晚怎麼沒出門?」
貓頭鷹縮在角落裡,兩隻大眼睛探照燈一樣四處亂瞧。外面妖氣逼人,他不敢出門。戰戰兢兢的乍起了羽毛,他用一隻翅膀蓋住了身邊的白琉璃。
無心摁下了蘇桃的腦袋:「他今天不餓,不用打獵。你睡你的,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