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說的「救過你一次」,是指那時攔著公儀蕭,沒讓他殺了蛇男。竹枝郎卻搖頭,道:「不止於此。如果不是沈仙師,在下恐怕再過數年也無法靠近日月露華芝。怎麼能說是兩清了?」
沈清秋一聽,正合他意,說:「那好,打個商量,你不能直接把兩道這玩意兒都從我血里抽出來嗎?一定要留在裡面嗎?」
這就像是你身體里長了一條寄生蟲,對付這條蟲子的治療辦法居然是放進另一條寄生蟲來和它抗衡。怎麼想情況都更糟糕了!
竹枝郎道:「在下這也是頭一次動用天魔血,此前還從未聽說過有什麼方法可以消解的。」
好吧,血液入體,溶於無蹤,要再把它分離出來,的確也……不太實際。
竹枝郎道:「雖然不能釋解,但只要在下的血也在沈仙師體內,那位的天魔血就無法起作用。去魔界之後,無法起到追蹤之效,也絕不能折磨於你。」
打住。
沈清秋道:「等等。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去魔界了?」
竹枝郎道:「很快就會去了。」
沈清秋觀察他神色,道:「你說的『報答』,該不會是要帶我去魔界吧?」
逗他呢?去魔界幹啥?物資匱乏文化風俗格格不入,還會水土不服。
而且目下有件更需要擔心的事。他之前被洛冰河接近於戀屍癖的行為嚇到頭腦發熱,讓柳清歌把自己原先的身體帶走了,洛冰河會不會一怒之下,把蒼穹山給一鍋端了啊?!
他得先回去和諸位同門通個氣。沈清秋立刻掀開被子,打算跑路,誰知,剛一動作,就感覺一條又滑又黏的冰涼柔軟事物順著腿爬了上來。
一條碧青色的蛇從被子中緩緩探出頭來,正朝沈清秋嘶嘶吐出鮮紅的蛇信子。
這蛇三指粗細,乍看形似人界毒蛇竹葉青,眼泡極大,瞳孔極小,對比之下,觸目驚心。沈清秋卻不怕這類軟體生物,冷眼看著,手中悄悄凝力,正想出其不意、捏爆它七寸,碧蛇突然身軀弓形後仰,紅口大張。
明明是一條蛇而已,嘴裡居然發出人嗓一般刺耳至極的尖叫,同時開花似的在蛇頭四周炸出了無數根密密麻麻的綠色倒刺,刺尖泛著鮮紅,蛇身更是打了氣一樣膨脹了幾倍。
剛才還能算嬌小可愛的觀賞蛇,現在就他媽是個怪物,魔界品種果然兇殘。沈清秋立刻打消了用手直接接觸的念頭。
竹枝郎斟滿了一杯茶,放到桌上,誠摯地道:「沈仙師為何不聽我說完就要走?在下是真心想報答白露林不殺與相助之恩。」
沈清秋扯了扯嘴皮:「要我去魔界,不去就放這種東西到我床上來,算是『報答』?」
竹枝郎笑了笑,道:「不只是床上。」
又有一條拇指粗細的小蛇從沈清秋衣服里滑出來。
這一條一直盤在他衣服里,被體溫溫熱了,窩得舒舒服服,剛才也一動不動,沈清秋居然一直沒覺察到它的存在。「嘶嘶」聲不斷中,床底下流水一般爬出了無數條大小粗細不一的青蛇,鋪滿了整間房的地面。
沈清秋沉默半晌,道:「蛇族?」
竹枝郎自若道:「家父正是南疆蛇族。」
怪不得他叫這個名字。
魔族對階級和血統方面非常重視,平民或血統低賤的魔族不允許在名字後稱「君」。沈清秋琢磨著,這個字是個代表地位和階級的後綴,就像帝王名諱不可侵。
洛冰河之所以上位期間略不順遂,就是因為諸位魔君對他人類混血的那一部分頗有微詞。至於「××郎」這種名字的角色,在魔界副本前期被洛冰河打死不少。所以沈清秋斷定,後面帶這個字的,不說都是貧民窟,至少出身不會多好。
竹枝郎無疑屬於天魔血系,卻不能稱君,問題肯定出在混血的一方身上。
蛇族群居活躍在魔界南疆,嚴格地來說,還是算魔族,但這一族本體是巨蛇形態,生下來是就是這樣,隨著年齡增長和修為提高,極少一部分會慢慢化為人形,退去鱗片。但更多的是終生保持蛇形。
沈清秋道:「令堂是?」
竹枝郎道:「家母天琅君之妹。」
天琅君的妹妹好歹也算是魔界公主一樣的人物了,是有多想不開,跟誰不好、非要跟一條蛇生孩子,太尼瑪重口了!!!
沈清秋忍受著那兩條蛇在他大腿和小腹上慢慢磨蹭,道:「這麼說,你算是洛冰河表哥了?……我說,你不能讓它們別往我……衣服裡面爬了嗎?」
竹枝郎道:「若單論輩分,的確是可以這麼說。它們似乎十分喜愛沈仙師,在下也沒有辦法。」
鬼才信你沒有辦法!
沈清秋忍了,問道:「你為什麼會在幻花宮?」
竹枝郎很有耐心,道:「原本是去處理正事,卻不想看到了沈仙師。」
沈清秋心中一動:「正事?你說的正事,可是與洛冰河相關?」
聯手稱霸?魔族反目?還是#痛哭流涕,失散多年一家團聚抱頭痛哭#?
這次,竹枝郎卻笑而不答。
沈清秋道:「恐怕不是認親這麼感人肺腑的正事吧。」
竹枝郎從容道:「在下只是聽從君上指令。」
沈清秋問:「你這具身體,是日月露華芝塑造的?」
是他自己用了倒還好說。如果日月露華芝不是他給自己用的,那就可能是拿去給天琅君塑身了。天琅君被山壓著,吊了一口氣支撐了這麼多年,原先的軀殼恐怕早已損毀,一旦金蟬脫殼,還真不知要先出什麼風浪來。
想想這蝴蝶效應真夠了不起的,他似乎放出了了不得東西啊!
沒得到回應,沈清秋繼續問:「要我去魔界,也是你家君上的指令?」
只要涉及到天琅君的問題,竹枝郎就閉口不答,只是禮貌地微笑,令人十分窩火,他還彬彬有禮。沈清秋便不追問了。竹枝郎見他敗興,這才開口道:「請沈仙師好好休息,如有需要請提出,在下一定為您辦到。最遲明天,就發出前往邊境之地。」
沈清秋道:「你有錢嗎?」
竹枝郎道:「有。」
沈清秋;「我能用嗎?」
竹枝郎:「請隨意。」
沈清秋:「我要女人。」
竹枝郎愣住了。
沈清秋重複道:「不是你說如果有需要盡量提、請隨意嗎?我要女人。」
這是沈清秋第一次來花樓這種地方。
以往身為清靜峰峰主,自持身份,縱使千般好奇抓心撓肝,也堅持過勾欄不得入。現在反而有機會了。
竹枝郎坐於桌邊,不動如泰山。沈清秋身旁花團錦簇,香粉撲鼻。
沈清秋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竹枝郎移開目光,道:「只是……略感驚訝。沈仙師居然也會對這煙花之地有興趣。」
沈清秋道:「你待會兒就知道,我對什麼有興趣了。」
正說著,一旁款款上來個新的歌姬,懷抱琵琶,坐在花登上,開始咿咿呀呀地唱起來。
沈清秋原本在留心別的事,無心聽曲,可聽了兩句,突然覺得聽到了兩個非常了不得的東西,叫停道:「姑娘,你這唱的是什麼?」
那女子嬌聲道:「奴家唱的是新近流行的彈詞《春山恨》。」
沈清秋黑線道:「不對,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唱了兩個名字?能重複一下么?」
琵琶女舉袖掩口而笑,道:「有什麼不對的?先生莫非從沒聽過?《春山恨》的主角,本來就是這沈清秋和洛冰河呀。」
……
……
……
這他媽啥時候都被人編成流行的彈詞了?!
竹枝郎原本拒絕一切服務,安靜地坐在一旁,可惜肩膀微微聳動暴露了他。
沈清秋道:「呃……我能問一下,這個……什麼山恨,它講的是個什麼故事嗎?」
身旁數女嘰嘰喳喳講道:「先生這個都不知道么?這春山恨,講的是沈清秋與其愛徒洛冰河之間纏綿悱惻、禁斷不可言說的……」
沈清秋呈石化狀態從頭堅持聽到尾。
整理了一下,總而言之,就是一對沒羞沒躁的師徒,整天在某座不知名的山上不務正業啪啪啪、下山打怪也啪啪啪,生出誤會可以用啪啪啪來解決,死前還要來一發啪啪啪、死後繼續啪啪啪的……故事。
琵琶女幽幽一嘆,指尖在琴弦上一撥,道:「生前不解對方心中情意,死後與屍同寢,此等深情,當世無雙。」
眾女也跟著唏噓不止,更有甚者,已感動落淚。
沈清秋把頭深深埋入掌中。
哦草,這他媽不就是個小黃曲嗎?!
誰寫的彈詞?!
春山是什麼山?!
清靜峰嗎?!
蒼穹山嗎?!
蒼穹山派分分鐘滅你滿門好么?!
究竟是為什麼,好像全天下,不僅八卦流傳之廣遍及邊境之地,連坊間的淫詞艷曲都要拿他們來做文章,好像他們=跟洛冰河當著所有人面滾床單被抓姦在床了一樣!
竹枝郎噗嗤笑出了聲,轉過身來,道:「沈仙師……就是對這個……彈詞有興趣嗎?」
沈清秋冷冷看著他。竹枝郎忙正了臉色,卻還是憋得辛苦,改口道:「天色已明,沈仙師,該上路了。」
沈清秋扶額道:「……走吧走吧。」
竹枝郎似乎鬆了口氣。然而,他正要起身之時,忽然身形一滯,僵在凳子上。
沈清秋窺他顏色,笑了笑,問道:「怎麼?終於感覺到身體不適了嗎?」
他站起身來,抖了抖衣服,一直賴在他懷裡的青蛇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滾落著露出黃黃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