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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所屬書籍: 木蘭無長兄
被蓋吳等人不知道帶到哪裡的陳節,在白馬出現後便知趣的閉上了嘴。 他不記得這個少年的臉,卻記得他的聲音。 這似乎是那個使雙刀男人的得力的手下,被茹羅女說成「一說到花木蘭就咬牙切齒」的那個人。 要忍耐,要溫順。 這是將軍的仇家,你要留著有用之身為將軍所用。 陳節強忍著自己的仇恨,裝作有些迷茫地問出聲: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搶了我的糧車就罷了,又把我帶到哪裡來了?」 這個屋子似乎是堆放樂器或雜物什麼的屋子,因為太黑,白馬一路走過來碰到好幾樣樂器,發出了咚咚嘭嘭的聲音。 白馬也不耐煩與自己發出的怪聲,索性盤膝一坐,大大咧咧地跟陳節說了自己的身份。 「我們是盧水胡人。杏城那邊的『天台軍』,有沒有聽過?」 「……只要給錢,什麼都做的那群盧水胡?」 不就是一群窮兇惡極、見錢眼開的傢伙嘛! 他們雖住在大魏,卻根本不把自己當魏國人,都是一群莫名其妙的瘋子! 陳節在心裡不屑地罵了一聲。 「這樣說也可以。要我們做事,你就得給錢。但是你給我們錢,我們也不一定就幫你做事。」白馬似乎很驕傲與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們不需給錢就救回來的人,應該高興才對!」 高興個鬼! 「那……那還真是多謝了。」陳節憋悶的有些岔氣,咳嗽了兩聲。 「不過路那羅大叔說的沒錯,你確實是條好漢,肋骨和身上都是傷,居然還能撐著跟我們出來再暈。對了,你到底為什麼不肯供出我們?是英雄惜英雄,覺得我們的頭兒很英勇嗎?」 漢人不是經常有這樣的故事嘛,什麼曹操放了關羽,趙子龍殺的七進七出曹操叫人不要放箭什麼的。 誰會把搶了自己東西的人當英雄? 那滿大牢里都該是英雄了吧? 「不是英雄那回事。」陳節硬邦邦地說。 在他心裡,只有他家將軍那樣的人是英雄。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就喜歡你這點,夠坦誠!」白馬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子,你今年多大?」陳節終於憋不住了。 「十六,怎麼了?」 「老子今年三十了!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老氣橫秋的語氣說話?你家老大這麼說話還行,老子像你這麼大年紀的時候都已經上陣殺蠕蠕人了,你憑哪一點在我面前充老大,還要你喜歡我哪一點?」 陳節冷笑了起來。 「再說,我現在這麼慘,難道不都是你們害的嗎?我若真的有性命之憂,早就死在獄裡了,還能撐到你來救?」 「你……你真是不識好歹!」 白馬被陳節說的臉色鐵青、 「你知道什麼叫好歹嗎?」 「我艹!要不是路那羅大叔說能在牆上弄出拳印的勇士萬中難求,我真想掐死你算了!」 白馬明顯還是個孩子,站起來把腳跺的咚咚響。 什麼拳印? 牆上的拳印? 「咦?你說的是牆上隨手被拍出來的那個……」 那不是自家將軍氣的拍牆的掌印嗎?什麼時候變成拳印了? 「真的是隨手拍出來的?」 白馬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 「隨手?」 陳節回想了下,還真是隨手。 「就跟打蚊子那樣的隨手吧。」 將軍應該是想著要打死一隻叫「蓋吳」的蚊子,才拍的那面牆。 「你這麼厲害哇!」白馬一改方才的粗魯,變得和善了起來。「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們混?」 這孩子不是有病吧?這麼喜怒無常? 媽的!兜兜繞繞一圈,這些人是見了將軍的厲害,以為是他做的,所以想要招攬他? 「什麼跟你們混?」 「你看,你現在因為逃獄已經被大魏通緝了,肯定是有家歸不得,出去就被人追,又受了傷,走都走不遠,我們要不管你,你死在哪個小角落都不知道。就算傷養好了,想要找一份能營生的事情也很難。我猜你以前是當兵的,只會殺人和打架吧?」 白馬托著下巴問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還會洗衣服,搓襪子,烤全羊! 你以為將軍這麼多年就我一個親兵是怎麼過的! 「我們盧水胡幾乎每個成年男子都是在刀口上混飯吃的。我們不會在乎你的出身、年紀、以前做過什麼。你若願意和我們一起干大事,我們就把你當兄弟,什麼都是大家分;若是你不願意殺人干臟活,我們老家還有一堆小嫩羊等著別人把他們訓練成狼。聽說你以前是練兵的?那不是更合適嗎?」 「你現在無家可歸了,但是加入我們,總歸還有可去的地方,有可以做的事,有安生立命的本錢。」 「你意下如何?」 茹羅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屋子裡一下子靜的駭人。 陳節被白馬話中的信息驚得寒毛直立,也被這孩子毫無善惡可言的價值觀弄的無可適從。 殺人,干臟活? 小嫩羊訓練成狼? 他們過得就是這樣的日子嗎? 還有,什麼叫無家可歸了,加入他們還有安生立命的本錢? 「你說的干大事到底是什麼?不會是打家劫舍吧?」 「我悄悄告訴你……」白馬慢慢移了過來,附到他的耳邊,小聲神秘地說道:「你若加入我們,我就告訴你什麼大事!」 「嘁!」 陳節提起的精神一下子泄了個乾淨。 白馬笑嘻嘻地繼續坐回到地上。 「你們要老子賣命,總要讓老子看看你們的實力和態度。把老子弄到這種黑不隆冬的地方來,又派出你這種小鬼來遊說,老子是看不到一點誠意!」 「沒法子,你現在被陳郡的王太守通緝呢,畫影圖形貼的到處都是。我們自己也一身麻煩,只能找找個地方藏起來。你以為找到能讓你養傷的地方很容易? 陳節裝出一副「高人」的樣子接著說道:「老子十六歲從軍,二十歲軍功就到了五轉。到這裡做個郡尉,不過是因為想離同袍朋友近一點。你們把我害了,再把我救出來,就想讓我歸順?」 「你又打不過我們的頭兒。」白馬撇了撇嘴,說出陳節不能否認的事實。「當時你就在我們頭兒手下走了一刻鐘。」 「……你讓我考慮考慮。」 面對這樣的事實,陳節也橫不起來了。只好做出拖延大法。 「好吧,反正我們要在這裡呆上一陣子。你的傷正好養養。後面還要舟車勞頓,你傷不養好了,我們也不想帶個活死人上路。」 白馬站起了身。 「這姑娘是這裡主人家的下人,你別弄出什麼事兒來。我們只是借住在這裡,若是惹惱了他,把我們給趕出去,你就只能餓死街頭了。」 白馬把這句話說完,又踢踏踢踏著樂器和雜物,咚咚框框的出去了。 他根本不是躲不開這些雜物,而是根本就不去躲。 白馬出了屋子,陳節一下就癱軟了下去。 這裡到底是哪裡?聽起來似乎不是盧水胡人的地方,而且盧水胡人還要看這地方的主人臉色行事。 白馬說的「干大事」,一定不是殺人劫貨這樣的事情,那他們想幹什麼? 怎麼想都想不到一群僱傭軍能做什麼。 罷了,不想這麼多了。 先把傷養好,等把傷養好了,就去惹幾個姑娘,叫這裡的主人把他們丟出去才是正經。 項城。 項城最近有了個大消息,這大消息一下子蓋過了「陳郡尉是個公飽私囊的壞官剋扣郡兵糧餉」和「一群窮凶極惡的歹人劫了官家大獄殺的血流成河」這樣的舊新聞,成了項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畢竟這兩件事雖然勁爆,但一來他們有許多人都不知道「陳郡尉」是個什麼人,二來也不關心那些歹人到底殺了幾個獄卒。 反正都不是好東西,死一個少一個。 但現在這個大消息可不一樣了,誰都有可能看到傳說中的這個人物。 那「大人物」的車馬由太守府的家將和郡兵護送著入城的場面,到現在還為眾人津津樂道。 四匹寶馬拉著的香車! 一眼望不到頭、載著許多沉重箱子的馬車! 好多胡人! 幸虧朱太守和費羽太守都不窮,又是能吏,否則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調動這麼多事情,早就穿梆了。 這大多和費羽太守的婦人就是西域胡人有關係,這位太守夫人實在是幫了他們太多的大忙。 「……只見她下了馬車,先伸出一隻手來,那真是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咱們太守夫人派來迎接的婢女將她的手一接,兩隻手這麼一比,太守婢女的手簡直跟個枯木樁子似的!」 阿鹿桓一副小廝打扮,坐在路邊酒寮里說的是繪聲繪色。 沒一會兒,他的身邊就聚集了一大群閑漢酒客。 聽到他的話,眾閑漢咽了咽口水。 「然後呢,然後呢?」 「聽說這夫人是西域一小國的王室公主出身,後來嫁了西域一個富可敵國的巨賈。只是可惜紅顏薄命,嫁了沒多久,這富商腿一蹬,死了,也沒留下孩子,這偌大的家業就全歸了這個絕色美人……」 阿鹿桓接著忽悠。 「瞎扯吧!公主能嫁富商?」 「這你就不懂了,西域小國不知多少,說是小國,其實有的還沒我們一個州甚至一個郡大,西域那邊鉅賈才叫有地位,有身份,一個公主嫁了就嫁了,不算下嫁。」 「哦……」 眾人狂點頭。 「這富商一死,想要分一杯羹圖家產的就多了。這位夫人又怕回了國被國主隨便嫁掉,就帶著部下和財產一路向東,一邊來大魏販售貨物,二來準備在這裡定居,尋求我國的庇護。」阿鹿桓搓了搓手。 「你們還想不想聽?」 「想!」 「媽的,說一半不說你是想憋死我?」 「小子說的口乾舌燥,各位是不是……」阿鹿桓嘿嘿的笑了起來。 隨便聽到的故事很快就忘,得花點功夫套到的才會信以為真。阿鹿桓一行人身為白鷺,每天做的就是這些事兒,自然是精通無比。 他話一說完,眾人紛紛叫了起來。 「老闆,給他切一塊蛋餅!」 「給他上一碗酒,算我的!」 「上兩盤小菜!」 這廂阿鹿桓得了酒菜,慢條斯理的吃了一通,這才抹了抹嘴,接著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下接著往下說: 「這麼一個有才有貌的夫人,就算有家兵保護,到哪裡去都是一塊肥肉。平城那地方雖好,達官貴人更多,貿然去了又無護庇,只會比回自己那小國還慘。所以她帶著錢財家人來了這南方的陳郡,投奔過去的好友——就是我們現在這位鮮卑太守的夫人。」 阿鹿桓捻起一跟小菜丟進嘴裡。 「我們的太守夫人是西域富商之女,未出嫁時和這位夫人情同姐妹。這夫人遭了大變故,太守夫人就邀請她來陳郡,有費羽大人護著,定沒有人敢冒犯他。而且這些西貨在平城並不稀奇,到了我們南地就稀罕了,這也是一筆財路……」 他神神秘秘地悄聲又說了一句。 「我們那夫人,想和這位西域夫人一起做生意,賺點零用呢。」 「原來是這樣。我說好生生的,都各嫁兩地這麼多年了,關係再好也不會把人請到府里,跟姐妹似的對待。」 一個聽客搖了搖頭。 「你說這美艷寡婦住到費羽太守府,是不是嘿嘿……」另一個聽客猥瑣的笑了起來,「費羽太守好艷福!」 「我看沒有。太守夫人再想賺花用,也不會把自己郎君讓給別人用。我看吶,多半這位狄姬夫人是要搬出來住的。」另一個年紀較大的酒客倒是沒那麼想。 「就算想佔便宜,也得看看她手下的幾位侍衛干不幹。這位夫人好歹也是王室公主出身,手下有一乾女武士,其頭領人送美號『鐵娘子』,端的是人高馬大,武藝了得,尋常武士三四個都近不得她身,又有亂軍中殺出重圍的好本事,否則這位夫人千里迢迢而來,早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哪裡有這樣的女人!」 「也說不定,懷朔那個女英雄,現在住在梁郡的那個花木蘭,不也是一身毫無疑問,長得虎背熊腰嗎?」 「那倒是……不過這個鐵娘子肯定抵不過我們的『熊娘子』。聽說她能生撕敵將,掌斃奔馬……」 漸漸的,話題就歪到究竟是熊娘子強,還是鐵娘子猛上去了。 花將軍,小的對不住你! 誰知道他們聯想能力這麼強啊! 「小子,你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是不是也可惜見不到花木蘭和那鐵娘子鬥上一場,頓覺遺憾吶!」 「是……」他倒吸一口氣。 有誰在後面掐他。 一回頭,是跟著一起來的阿單卓。 阿鹿桓嚇得心裡一涼,趕緊找補。 「先不說這個,這狄姬夫人既然要在這裡定居,少不得以後經常出入太守府,你們要不相信我說的,經常在太守府旁多看看,說不定就能看到這位夫人的真容。」阿鹿桓胡亂把酒喝完,連忙站起身來。 「我出府辦事時間太長了,回去管事的該罵了,各位慢喝,小子先走一步!。」 阿鹿桓三兩步出了酒寮,痛的齜牙咧嘴。 我擦! 這小子好毒的黑手! 這東城已經晃悠過了,是不是再去西城喝喝酒呢? 媽的,那黑小子怎麼又跟上來了! 西域絕色美女! 太守夫人的好友! 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的寡婦! 還沒有孩子! 這麼多信息一炸出來,要把整個項城都弄的瘋狂起來了。 「你打聽清楚了,果真是絕色,還四處在項城看地段好的商鋪?」劉家鄔壁在項城的大管事聞言一喜,再三確認。 「是,小的花了一盅酒,兩個小菜,請那太守府跑腿的家人吃了一頓,這才套了消息出來。後來小的經常在太守府邊門左右晃悠,偶然見過一面那夫人出門,果真是傾國傾城,風姿綽約的美艷絕色哇!」 他一想到自己遠遠看到的那道身影,那個容貌,臉就忍不住紅了紅。 「真的是……絕色!」 大管事見他色授魂與的樣子,心中已經信了八成,再一聽太守夫人派家中主事的僕婦親自陪同她進出,對她的身份也信了幾分。 「寡婦,美艷,有厚厚的家產,正準備在陳郡做生意……」大管事自言自語了一會兒。 「來人啊!把飛鴿給準備好了!」 他要傳書給鄔里。採買胡姬那管事給他臉色許久了,等他把這個消息報上去,看他可抖得起來。 這可是真正的公主,西域的貴婦! 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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